当年我父亲伤重回到北都,人都说活不得了,也亏得他细心调理,才又挣扎了一年工夫,待我把秦家大小事务接手过来,这才撒手西去。
后他因年老眼花从太医院告老出来,等闲已不为人治病,但我下贴子去请,想来还会给几分薄面。
见沈小枫离去,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再往回走时才觉得心头松快些。
恍惚觉出,我分明正在为淳于望的伤势而心烦意乱。
迷雾深,不记桃源路(五)
回到府中时,相思刚从睡梦中醒来,看见我在身边便笑得跟蜜糖似的清甜可爱,扯着我的手臂叽叽喳
喳,计较着想要我带她再到集市上玩耍。
我想着没几日便要送她离去,何况这两日正闲着,也便一口答应下来。她便开心得手舞足蹈,早已没
了前天纸鸢上的小蝴蝶飞走时的伤心。
忘却让自己痛苦的回忆,本就是人类保护自己的本能。
如我自己,都快把前些年的绝望和痛苦忘得gān净了,她这般的小孩子家,又哪会长久地记挂那些不可
复得的悲伤?
比如我这个冒牌母亲,待她回了南梁,想起来时也许会和淳于望哭闹几声;隔得久些,自然忘到脑后
。
而我……
终归会和司徒凌拥有自己的孩子吧?
丢开那些烦恼事,我顾不得一夜未睡,qiáng撑着伴她玩了半日。
她居然还记得那日遇到司徒永的小酒肆,过去好生张望了片刻,才失望地退出来,说道:“永叔叔没
来。怎么一到舅舅家,他便不过来看我了?”
“他的事儿多……”
我随口敷衍着,却深知司徒永不来秦府绝对不是因为事多。当然这酒肆更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后来我打听过和他饮酒的八宝和老七,名义上不过是市井间的普通的商贩和屠夫,但都是任侠仗义之
辈,所结jiāo的朋友虽有jī鸣狗盗,也绝不缺能人异士。
必定是司徒永隐藏在市井间的一股力量。
以我和他的微妙关系,我也只能当作不知道了。
在外面吃了点东西,我在午后便带了相思匆匆回府,果然发现沈小枫已经回来了。
她知我不放心,待我支开相思,便上前禀道:“将军,陆太医已经诊治过了,虽然症候凶了些,倒还
不至要人xing命。”
她这样说,却叫我更忐忑了。
这丫头并不认识淳于望,却晓得我跟他有些纠缠,也晓得和他这样身份的人走动,不但对我没好处,
一不小心,说不准还会害了秦家。
“具体怎样的?”
“听说将军那一剑,并没能刺中心脏,但伤了肺……本来以那样重的伤势,是万万活不得的。他服了
不知哪里得来的灵丹妙药,又得名医调治,才勉qiáng保住了xing命。只是他身体远未恢复,便屡经劳碌,外伤
虽大致愈合,内里却反反复复,始终不曾恢复过来。陆太医说什么肺部不耐寒热,易被外邪侵袭,如今症
候已成,故而有了咳嗽、cháo热、削瘦、咯血等诸多症状,若不细细调理,只怕有些险。”
我骨髓间依稀有阵寒意嗖嗖冒起,想来脸色已经变了。
沈小枫忙道:“但陆太医说,若按他的方子诊治,再多多休养几日,也便无甚大碍了。”
我定定神,勉qiáng道:“他便是死了,又与我何gān?只是相思可怜。”
沈小枫愕然。
我已负手走开,径去找相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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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李公公过来传圣旨,皇帝不准我的辞呈,反封了秦谨为五品郎将,并赐了huáng金五百两、五福如意
各一对、锦缎若gān。
同时也告诉我,秦德妃病体不安,需妥加调养,因此禁足之令取消。
而闯宫之事随着崔勇的死,愈发地面目模糊,早晚又是个不了了之的结局。
我明知此事因果,心中暗自冷笑,依然令人赏了李公公,恭谨送出了府。
秦谨奇道:“这怎的说?又赏咱们家了?”
秦彻微笑,向我说道:“只怕是前线的消息到了。皇上病重,朝中本就暗cháo汹涌,哪里来搁得住边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