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几次相处,没想到这孩子竟这样信任维护我,我不知是该得意还是该愧疚,居然有些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只嘲讽地望向淳于望。
淳于望抿紧唇盯着他的宝贝女儿,忽觉出我目光中的嘲讽,顿时镇定下来,伸手便搭上腰间佩剑,与我冷冷对视。
许久,我淡淡地转过目光,望向他身后,冀望能如我愿看到嫦曦公主熟悉的背影。
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似乎就在我转过目光的那一刻,他似乎红了眼圈了;可我再转眸细看时,却只见他黑眸里满是冷淡痛恨,再不见半点悲戚伤怀。
这时门外有了动静。
我忙抬眼看时,却是他的谋士黎宏和两名近卫拖了一只布袋行近,向淳于望行了一礼。
淳于望黑眸在布袋上转过,微一点头,近卫立时将那布袋拎起,提到我跟前。
看着那鼓鼓囊囊却毫无动静的布袋,我大致猜得出里面是什么,说不出是担忧还是欢喜,脸上却不露半点声色,清清冷冷地喝道:“打开!”
其中一名近卫瞪我一眼,已低声嘀咕道:“你自己没手吗?”
他们将布袋送到我跟前,便已退回了淳于望身侧,距我虽有一定距离,但我一手抱着相思,一手持着宝剑,若分心去解布袋,只怕会为人所乘。
何况布袋中到底是不是嫦曦公主也难说。
我与她的兄长、大芮太子司徒永来往甚密,嫦曦早便知晓我是女儿身,送亲这一路并不避嫌疑,常和我一处说说笑笑,若真是她,没道理听不出我的声音来,早就该挣扎呼救了。
我转向淳于望,说道:“轸王殿下,我对相思也疼爱得紧,若不能带走活蹦乱跳的嫦曦公主,便只能带走活蹦乱跳的相思郡主了!”
淳于望眸心似有两簇火焰跳了跳,愤懑地哼了一声,到底不敢拿自己女儿冒险,瞥向黎宏道:“去放了她。”
黎宏应了,慢慢走过来,去解布袋口的绳子。
这人宽襟大袖,来回奔走一次,已经微微地喘息,额角也渗出了汗珠,看来的确只是个不会武功的谋士。我略略放心,一面留心周围的动静,一面盯着他的动作。
布袋散开,浓郁得怪异的芳香里,露出嫦曦公主的半边身体。
肤若凝脂,眉目如画,却紧阖双目,昏睡不醒。
我立时猜测是那怪异的香气有问题,将剑尖一指黎宏,叱道:“解药呢?快把她救醒!”
黎宏给我剑尖bī着,看了一眼惶恐偎在我怀中的相思,慢吞吞地从怀里摸出一只瓷瓶,打开木塞,放到嫦曦鼻尖。
有迥异的辛涩气味在芳香中散开,似正将那芬郁却怪异的芳香冲淡。
片刻后,嫦曦那卷翘的长睫颤动着,慢慢地睁开眼来,茫然地转动眸子,忽看清是我,立刻qiáng挣着从布袋中钻出来,唤道:“秦……秦姐姐。”
她本来该是预备唤我一声“秦将军”,待看我一身女装,这才改了口,换我作“秦姐姐”。将军也好,姐姐也好,如今我都是她在这异国他乡唯一的保护者。
我唤道:“公主,到我身畔来。”
嫦曦闻言,便吃力地站起身来,踉跄地走到我身后,紧紧扶住我胳膊,局促地望向淳于望,本来如雪的肌。肤,已经浮上窘迫的红晕。
我立时想起相思的话,侧头问道:“他可曾欺rǔ你?”
嫦曦低垂臻首,抚着雪缎衣衫上的褶痕,将头摇了一摇。
我低了声音再次和她确认:“真的没有?”
嫦曦纤薄的身躯便有些发抖,紧紧绞着我的襟袖,低了眼睫轻声道:“幸亏姐姐这里闹起来。”
我说她怎会被装在布袋里带过来,敢qíng是淳于望寻常手段未能得手,竟打算把她迷晕了行事。这等卑劣行径,与下三滥的采花大盗有何区别?
听得嫦曦没被祸害,我松了口气,却对这位沽名钓誉的轸王更加鄙视。冷冷地睨着他,我高声道:“轸王殿下,请再为我们备一匹快马吧!”
淳于望抿紧发白的唇角,却没有立刻答应。
我拍拍怀中的相思,柔声道:“相思,愿意陪娘亲一起去城外一次吗?”
这一回,相思却没有立刻应下。
她狐疑地看我片刻,忽扬声向她的父亲道:“父王,你和我们一起出城吗?我怕娘亲出了城,就不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