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有人在外回道:”采儿已经杖完五下。“
沈小枫看我一眼,答道:”抬回去,唤大夫过去好好医治。“
外面静默了片刻,说道:”好像已经不中用了。“
沈小枫一愕。
我懒懒答道:”厚葬。“
外面低低应了一声,脚步声便退了开去。
我向沈小枫笑了笑,”她是秦家的功臣。“
沈小枫为我擦了擦额上的汗,继续喂我药。
我问:”我是不是太狠毒了些?“
沈小枫道:”将军若敢心慈手软,秦家早已支持不下去了!能换得定王承诺不再过问秦家军的内务,采儿的确死得值了!“
我伸出自己苍白的手,却似看到了指fèng间淋漓而下的鲜血,轻轻道:”我已杀了太多人,有该死的,也有无辜的。我是别人的棋子,别人也是我的棋子,已经计较不了许多,我总不能由着秦家沦作他人附庸,连我待在自己的府第都做不得主,由着人搓圆捏扁。
沈小枫不敢答话。
喝完药,我倚在软枕上,向她笑了笑,“现在,你该告诉我,下午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小枫微愕,低声道:“有人……和将军提过了?”
我回想着傍晚司徒凌怪异的态度和qiáng烈的占有yù,自嘲道:“这是秦家,……若我不问起,大约没人会主动告诉我吧?是……淳于望来了?”
沈小枫垂头道:“不只是南梁轸王来了,他……还把相思小姐带来了。”
正文 萱堂在,相望不相亲(三)[VIP]
听得通传,说是南梁轸王前来致祭,沈小枫一颗心就悬了起来。
她晓得自家主人对轸王的特殊感qíng,而对这个看似温文却一声不响占尽先机的轸王,她完全捉摸不透。
但她同样一眼就能看出,轸王此次大芮之行,到底是冲着谁而来。
如今他突然出现在秦府,当然不只是致祭这么简单。
他一定想要见自己的心上人,一定有很多话要说要问,若是见不到,只怕会大闹秦府,会和司徒凌起争执,甚至大动gān戈……
虽然顶着两国议和的名目过来,以司徒凌如今的权倾朝野,一怒之下伤了他,甚至杀了他,大概也没人敢追究。
而且一旦当从闹起来,众人都会知晓昭侯秦晚是女儿身,并且行为不检,定王和秦府都将颜面无存。
秦彻也晓得其中厉害,赶在司徒凌出现前便先去迎住淳于望,待他致祭过,带他去别处用茶,亲自作陪叙话。
相思穿着素白衣裳,亦步亦趋地跟在淳于望后面。她显然被事先教导过,规规距距地磕头致祭,对于早已熟悉的二舅也只是斯斯文文地拜见,以“伯伯”相称。
只是见到以往天天伴着她玩的沈小枫后,她竟和见着自己的娘亲一般欢喜,连声唤着“小枫姐姐”,牵着她衣襟再不肯松手,仰着小下巴看向她,满眼都是恳求之色。
沈小枫一眼就看出,她是盼着带她去见母亲。
她必是极想她的母亲了,却给父亲再三叮嘱过,不敢多说一个字。
可沈小枫同样不敢多说一个字,给她那妇清澈无辜的大眼睛巴巴地盯着,真是如坐针毡,怎么也不自在。
听着淳于望问候完昭侯病况,也只说些寻常节哀的话语并两国朝堂qíng形,料想淳于望应该绝不想让心上人声誉扫地,不会做出过分之举,逐借口还要招呼外面的贵客,哄着相思松开手,逃一般飞奔了出去。
待她跨出门槛,相思才意识到自己给甩开了,怔了一怔,忽然就飞一般地追出去,一路喊着:“小枫姐姐,小枫姐姐等等我……”
淳于望在内叱喝,命她站住,她竟理也不理。
她人小腿短,又奔得太快,冷不防给门槛一绊,便重重地摔倒在地。额头磕在冷硬的鹅卵石地面上,登时破了皮,汩汩冒出鲜血来。
她一抓满手的血,顿时吓得呆了,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撕心裂肺地大声叫唤道:“娘亲啊,娘亲……娘亲你在哪里……娘亲!”
淳于望见摔倒,本已惊怒站起,待听她一声哭号,竟似连站也站不住,身体一晃,竟坐回椅子上,抿紧唇一言不发,脸色已极其苍白。
沈小枫再也不敢走,急急折回身,用帕子掩了她的伤口,抱起她回了屋内,令人速去传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