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痛楚带来的晕眩无力散了开去,我咬紧牙,用左手把衣衫连撕带扯拉开,露出右臂。
淳于望已卧于chuáng榻上,目光不复向来的清寂如潭,也不若被我激怒时的波澜汹涌,却是死水般的冷淡,冷淡得让人心悸。
我已顾不得揣测他有何打算。错位的骨骼必须尽快接上,拖得越久,伤害越大。别人不让我好好活着,我得尽量让自己好好地活下去。
左手握紧右臂,对准错位之处,我努力往上一提……
6. 暗香袭,知是故人来
凄厉惨叫,疼得钻心,却失败了。我曾为自己摔断的腿接骨并上好夹板,但我现在手上并没有我以往的力道和准头。
我痛楚地趴倒在桌上颤抖,身体在疼痛中抽搐着。
可我当然没打算放弃。
一波剧痛过去后,我开始了第二次尝试。
然后是第三次……
身边有人影挡住烛光时,我在痛不可耐中已经眼前一片昏黑,勉qiáng抬起眼来,居然连那人影的模样都看不出。
但他身上的气息和手上的温度我已不陌生。
他的手掌抓住我垂落的冰凉手臂时,我被他掌心的暖意烫得一瑟缩。
只听他问道:“你为什么不哭?你为什么不求我帮你?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又是一阵剧痛传来,但随后而来的,是疼痛的大幅缓解。
我气喘吁吁地抬眼,看到了淳于望湿润的浓黑眼睫。
他正拧开一个白玉小盒,把盒内褐色膏脂状的东西涂到开始红肿的脱臼部位。
“我不会感激你。”我努力挤出一丝笑,“至于我是不是女人,你早就该知道了吧?”
他默然,张臂便把我抱起,放到chuáng榻上,伸手解我衣衫。
我疲惫道:“如果你还打算让我明天继续赶路的话,请放开我。”
他淡淡地瞥我一眼,继续褪下我被汗水浸透的小衣,用被子盖住我,转身走到门口吩咐了句什么,片刻后便有人送入一盆热腾腾的水。
原来是嫌我一身汗水太过脏污了。
难得他竟不劳侍女动手,亲自过去拧了巾帕,为我擦拭身体。
巾帕上热水的暖意和他指掌间的暖意不急不缓的游移在肌肤上,带走了汗渍,留下了我所不适应的清慡的温暖。
好在那温暖很快消散在夜晚的凉意中,甚至觉得更凉了,让我禁不住有些颤抖,下意识地往温暖处偎去。他就势将我一揽,已将我抱于怀间,一边拉过锦被盖住擦拭过的部位,一边向上清洁。
若有意,若无意,巾帕和指触久久地胸前女子最柔嫩的地方盘旋着。
我颤栗,绞紧了被褥,愤恨地将盯向他,恨不得把他那双凝注于我躯体的黑眸剜出来。
他却无视我的怒意,垂眸看着我,忽然俯下身,蜻蜓点水般,轻轻一吻在我眉心。
这一回的暖意,和由这种暖意还来的双颊赤烧,却是夜晚的凉意也无法带走的。我厌恶这样的感觉,别过脸将眉头皱得更紧。
他拥紧我,似在期待着什么。半响,才失落地轻叹一声,将我放松些,侧身在热水里重新拧了巾帕为我擦拭。
清洁完毕,他沉默地用手指在我光luǒ的受伤臂膀处滑过,然后……
他拿起小衣,为我披上。
我微诧。
他扶我躺下,自己也在我身侧卧了,却真的什么也没做。
chuī熄烛火时,我听见他低低道:“明天还得继续赶路。”
想避也避不了,属于他的温暖气息,在肢体胸背相触处一点点浸润过来,慢慢沁入肌肤,萦入鼻尖,深入肺腑。
我开始尚怀着警惕,架不住白日的跋涉颠簸,加上夜间一场飞来的痛苦折磨,竟在那方温暖中眼皮越来越沉,终于混混沌沌睡了过去。
居然睡得甚是踏实,连半个梦都不曾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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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醒得很晚,已有一线阳光自窗棂间投入,将飘拂的帐幔上映了一团团浅金的光影。
锦衾中甚是和暖,小小一方天地柔软地卷着我。
倦倦地打了个呵欠,我忽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如果能抛开那些碌碌尘世所有的艰难与困厄,争斗与厮杀,这样安静祥和地睡下去,睡到天长,睡到地久,未迟不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