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一家人?
我的家在大芮,在北都。
秦氏家族赫赫有名,特别是我们这一支风头更劲。
不仅因为秦家的女儿连出了两位得宠的妃子,更因为秦家数代出将入相,有一支战斗力极qiáng悍的秦家兵,连朝廷都忌惮三分。
可那就是家了吗?
“我们是一家人,永远都不分开的一家人……”
耳边忽然听女子这般欢喜地说着,我惊愕转身,只见眼前红梅飘落如雪,有翠衣女子盈盈立于碧水之畔,忽然回眸一笑……
可正要看清她的面容时,脑中忽然一阵钻疼,连站都站不稳,昏黑着身体便软了下去。
娘亲!娘亲!”
有小女孩惊慌失措的尖细声音由远而近,软软的小手用力地拖住我忽然间冰冷的手。
那样微弱而执着的力道……
我反握住掌心那团小小的温暖,深深地呼吸着,努力找回属于自己的真实的知觉。肋
“娘亲,娘亲你怎么了?”
身边的相思已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紧揪着我不敢动弹。
我睁开眼,才觉自己已经跌坐在地上,相思蹲在我身边,惊恐地看着我,满脸都是泪花。
“别……别怕,娘亲没事……”
我拍拍她的肩,只觉她小小的躯体哆嗦得厉害,忙安慰地向她笑了笑,挣扎着去取腰间的荷包。
只怕摔倒时又扯到了肩部受伤的筋络,手指很是不听使唤,摸索好一会儿居然都没能取出药来,头部继之而来的眩晕和疼痛却又让我吸了口气,忍不住呻吟出声。
相思极怕我又要摔倒,站起身努力扶紧我的肩,唤道:“娘亲,你……你坐稳了,我去喊父王……”
我挣扎着说道:“相思,我没事。帮我……取下药……”
相思应一声,跪下身来抓住我荷包,小小的手指在其中掏了两下,先抓出一只小小的玉貔貅,再进去掏时,果然摸出一粒药丸来,送到我唇边。镬
玉貔貅雕琢jīng细,看来只是件用以辟邪解煞的吉祥佩饰,实则是个中空的玉瓶,珍藏着我所离不开的安神药。因有时病qíng会突然发作,来得迅猛,不及到瓶中取药,总会另行放一两丸在荷包中,触手可及。
不想此时手上无力,连到荷包中取药也吃力了。
匆匆咽下药丸,我闭了眼睛抱紧相思静候药xing化开。
可惜原来所携的提神香囊因时日久了,早已失了药效;我失去自由,又无法另行配置,不然还可恢复得快些。
好一会儿,我终于缓过来时,只觉怀中的小女孩犹自僵直着身体发抖。睁眼看时,相思正惶恐地望着我,黑黢黢的眼睛一瞬不瞬。
我勉qiáng支起身,在她凉凉的额际亲了一亲,柔声道:“娘没事了。刚只是……伤口忽然疼得厉害了。”
“现在……还疼不疼了?”
相思还是忐忑,软乎乎的小手摸摸我的头,又摸摸我的手,分明并不知道我疼在哪里,只是本能地想用她自己的方式来安慰我,好像只那样摸我几下,便能让我疼痛减轻些一样。
而我竟因她的抚摸真的觉得眩晕无力的症状好了许多,微笑道:“有相思在……嗯,娘亲哪里都不疼了。”
相思道:“真不疼吗?父王打你哪里了?”
我奇道:“谁告诉你父王打我了?”
相思便有些忸捏,好一会儿才道:“那日我被父王赶出来了,好生难受,不想别人笑话我,便装睡躲在被子里哭。后来就听软玉姐姐在和温香姐姐说,看殿下平时对夫人这么好,没想到下手却这样狠。当时我不懂,后来看到娘亲都不能动了,才晓得父王打了你。”
她抬起头,澄澈得宛若透明的眼睛急切望向我,“娘亲,便是父王不和你赔礼,你也别怪他了好不好?若娘亲还生气,我……我替父王赔礼,我天天陪着娘亲,长大了也天天陪着娘亲,加倍对娘亲好。娘亲别再生气了,好吗?”
我才晓得她这几日围在我身畔,连养育她多年的父亲都不理会,并不只是因为她父亲赶走她而负气。
原来这样一个五六岁的小小女娃儿,已经有了自己在父母间“主持正义”的立场,以及自觉不自觉间维护自己家庭完整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