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宝儿、苻锦儿二人与她厮混得久了,因她行事温默妥贴,倒也不将她当下人看。
当下苻宝儿哭丧着脸道:“父王骂了我母亲和弟弟。”
“骂……骂他们做什么?”
张夫人和张夫人所出的幼子苻诜,素得苻坚宠爱,朝中上下,无人不知。
苻宝儿挠头回答:“还不是为伐晋之事?母亲和弟弟谏阻了几句,一个被说成头发长见识短,还有一个被骂成huáng口小儿。”
碧落转头问苻锦儿:“蔡夫人也劝陛下不要伐晋了?”
苻锦儿满脸郁闷:“没有。我母亲觉得伐晋好,昨晚还撺掇了几句呢!结果张夫人给父王骂了,就到甘棠宫来怪我母亲,说我母亲乱政。”
迷神引 踟蹰关雎海之隅(一)
<span>碧落望着二人,一时苦笑无语,连劝也不知该怎么劝了。
“这事是我母亲不对。”苻宝儿xingqíng虽是刁蛮了些,却还算豁达:“我们不要理会大人的事,只管玩我们的!”
苻锦儿应了,却仍是愁眉苦脸:“咦,伐晋到底好不好呢?为什么那么多人不同意?”
伐晋到底好不好?
碧落也在问自己。
若是苻坚失败,鲜卑慕容便有机会趁着乱世东山再起;可以大秦目前的国势,碧落总觉得,只怕成功的可能更大。
那么,慕容冲的仇恨……
碧落打了个寒噤,忽然觉得,这事如果能拖下去,也是不错。至少,目前的慕容冲,总还有希望。
尽管那希望,如同月夜的星子,隐在深深的苍穹之际,若有若无,遥不可及。
晚上回去后,趁房中无人时,碧落忍不住悄悄问慕容夫人:“夫人,大秦伐晋,到底对不对?”
慕容夫人正在卸妆,闻言清眸微凝,含一抹淡淡的笑,柔柔望住她:“你说呢?”
碧落茫然:“我不知道。”
慕容夫人将一根飞凤衔珠的金步摇缓缓取下,放在乌檀木的妆台上,泠泠地一阵脆响,散散落落。
“凭你的心走吧!”她说着,拿着帕子,擦净唇边的口脂。
或者是因为出身皇家,慕容夫人素来注重衣着打扮,即便苻坚从不踏足紫宸宫,她也是日日盛妆,一言一行,不改端庄优雅。
碧落闻言,默默站了良久,轻声道:“我只是想……一定要帮冲哥。……冲哥想怎么着,便怎么着吧!”
她转身离去,只听得慕容夫人在身后,一声幽幽长长的叹息。
是无奈,还是幽怨,碧落听不出。她冀盼着慕容夫人能帮她出出主意,可慕容夫人态度极不明朗,反让她更是忐忑了。
或者,连慕容夫人自己,也不知道伐晋好不好吧?
毕竟,她只是苻坚最不受宠的夫人之一。
这夜碧落睡得自然很不踏实,辗转到半夜,方才勉qiáng有些睡意。
正是朦胧时候,她忽然听到了箫声。
悠悠扬扬,缠缠绵绵,越过清冷的鸳瓦,带了梧桐落尽的萧索,徘徊在残落的jú梗间,再轻飘飘地掠起,如一抹来自遥远天际的浮云,缓缓飘散,如雾气般幽幽袭来。
那样的深夜,那样悱恻入骨的箫声,似把深砭骨血中的悲伤和失落,一丝一丝地化成有形无质的物事,缓缓萦绕出来。
夜已央,何人chuī箫,何人不寐,何人敢在辉宏庄严的秦王宫中,散开这蚀人心魄的忧伤曲调?
苻氏入主关内已久,虽然不如汉室贵族那般诸多避讳,但有些方面,还是颇为计较的。
比如,因住在王宫中,出了紫宸宫,碧落便不敢穿自己最爱的素青或浅碧色衣衫,生怕太素净了,引起哪位娘娘的不满;
再比如,宫中之人,便是娘老子死了,也不许在宫里哭泣。
更别说,半夜三更chuī这催人泪下的曲子了。
【某皎很囧地问,还有老读者在跟这篇文么?似乎都被某皎可怕的更新速度和慢热程度给吓跑了……】
迷神引 踟蹰关雎海之隅(二)
碧落思想着,只觉那声声含恨,萦愁带悲,竟与慕容冲的琴曲有异曲同工之妙,只觉心醉如痴,不由地随手披了件素青丝绣白梅花宽袖长衣,提了流彩剑,开了门,循声寻去。
泠泠月,静洒枯木;萧萧风,冷度竹林。
踩了一路的清霜,碧落已走到了宫后小竹林的尽头,委婉的箫声,更清晰地在风中萦绕纠缠,似蝶恋轻花,似梅雪相沁,在静默中倾吐呢喃,温温柔柔,却哀伤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