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疑惑着问道:“母亲,你的意思,夫妻只是两个人的事?可人多了,不是更热闹么?你看我三哥,府上那么多美姬,也没见他们怎么着争斗打闹啊!一个一个,对我和气得很。”
母亲无奈苦笑:“看来宝溶的确宠你,他那些姬妾才不敢在你跟前无礼。可背地里的风起云涌,醋海生波,只是没让你看到而已。……其实你也不小了,该懂得这些了。宝溶若真疼你,也该教你些道理了。否则,将来你若离了他,遇着个不知疼惜你的驸马,不是要吃大亏?”
我奇道:“可我为什么要离开三哥呢?便是我找了驸马,驸马待我不好了,我大可把他打一顿赶走,依旧回三哥身畔去,三哥自然会护着我。”
但我这时终于意识到一点危机了。
我可以一直肆无忌惮地张牙舞爪,无非是因为有家人的宠爱。先是父皇和母亲,然后便是三哥萧宝溶,如老鸟般将我紧紧护在身后,风再大,雨再骤,也chuī不了淋不着我一丝半点。如果不是他们,我还能这般自在么?
萧宝溶以外的几个哥哥,待我虽然不错,可惹恼了萧宝隽,他照样把我捆起来责打,我若在宫中,他一般地会叫他的皇后用宫廷规矩拘束着我,哪里会如三哥这般万事宠纵着我?
大齐公主身份,看来并不如我所想象的那般尊贵权威,人家与其说怕我,不如说敬惧着深受士人拥戴、母家地位又高的惠王萧宝溶。
“宝溶……”母亲剪若秋水的清眸笼了一层愁意,终究只是深深叹息:“罢了,这样也好,他chūn秋正盛,应该……能护着你。便是我这边,也多亏他的照应了……”
我总觉得母亲的话里有话,不过母亲一直用她温暖的手抚摩着我的头发,将我抚摩得好生舒服,便觉一阵阵地倦意袭来,打了呵欠,抱了母亲柔软的腰肢,竟睡着了。
青山妩,少年不知愁(三)
当时的我,到底太过幼稚,只意识到了自己离了三哥,可能会无人疼惜,竟不曾想到,母亲没了父皇保护,也只是个无依无靠由人欺负的失宠妃子,早不是那个“咳唾落九天,随风生珠玉”的玉妃了。
我每日白天与母亲伴着说话,晚上回我舒适奢华的房间睡觉,顺带吃些新鲜ròu食羹汤进补,那日的摔伤很快便恢复了,竟让我将那个阿顼弃到了脑后。
等我再想起阿顼时,已经是三天之后傍晚了。
“喂,那个傻小子后来放走没有?”
带了侍女一边赏着chūn光,无意走到简陵前,我忽然便想起被我随口吩咐关进去的少年。
侍女摇头道:“不清楚啊!”
话未了,忽然笑了起来:“小姐,只怕还没放走,瞧,还有侍卫大哥在陵门守着呢!”
我一惊,啧了一声道:“可别把他吓死在里面啊,教训一顿也就算了。”
两名侍卫正在划拳拼酒,见我过去,忙丢开酒壶前来见礼。
皱了眉,我踏着没过脚踝的chūn糙走到陵墓的石门前,问道:“你们没把他弄死吧?”
侍卫对视一眼,忙答道:“属下不敢!这几日都有送食物进去,不过他一直不说话,也没向小姐认错,所以就没放出来。”
“哦,是么?”我嘲笑地盯着他们。这些能入惠王府并被挑选到我身边的侍卫,大多出身名门,被阿顼这般痛打了一顿,若有了机会,不报复他才是怪事。
侍卫给我笑得局促起来,才又道:“我们是给他食物了,不过他手给捆着,怕吃起来不太方便,所以没怎么吃。”
我想着那少年倔倔的傻样,实在想不出他怎肯伏在地上像狗一样吃东西,不觉叫道:“哎,打开门,我进去瞧瞧……”
侍女已猜出我不想那个阿顼死了,忙取过靠一岩壁上的火把来,让侍卫点燃了,扶了我一齐走入那黑漆漆的陵中。
侍卫要跟上来时,我忙道:“算了,你们在外守着,有事我叫你们。”
如果那个阿顼还是愣愣地和我顶撞,当了这些侍卫,我下不了台,还真没法子放他了。这人年纪轻轻,一身武艺实在让人不服不行,还有那双眼睛,嗯,真的挺像萧宝溶……
陵内很是空旷,里面的石块摆布和我几年前来时没什么变化,只是地上的青苔更多,虽有火把照着,但一不留心,差点又滑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