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双方的怒火一再升级后,萧彦并没有加以合理的控制,由着原惠王一系的几位大臣一再给砰击,渐渐落于下风。与此相应的,京畿附近开始动dàng,各地的豪qiáng士族奏折也如雪片般飞来,明谏的,暗讽的,借机生事的,种种不一而足。到七月初时,萧彦案上的奏折,果然堆了不只半尺高了。
晏奕帆等人也曾来拜会过我,想试探能不能通过我来求得萧彦的支持。我只笑答:“放心,皇上仁厚,不会为难诸位。”
这样官面的言辞,自然不能让他们放心,依旧回去各找门路,希望能在下面的权斗中立于不败之地。
当北魏在青州大举调动兵马,显出再次南攻的征兆来时,我呈上了安平公主府的表文。
按我在这些日子所搜集来的消息,我既责怪了征西军一支恃宠生骄,恶意扰民,又对苍南、永州等军在卫戍京畿劳而无功深表忧虑。他们在北魏来犯时再起内讧,是在自乱阵脚,动摇大梁根基。
相见了,犹道不如初(五)
萧彦接到表文,宣召了我和相关大臣及几位重臣齐至两仪殿答话,皱眉道:“你小小年纪,分析得倒是明白。可朕没看出你提出什么解决之道来。”
我恭谨而答:“追随父皇的将士们,多少年出生入死,如今辅助父皇安邦定国,换一家人安居乐业、衣食无忧也是应该的。父皇可派人了解实qíng,如确属迁至宁都后家中困窘,应该厚加赏赐;如真为贪心不足,盘剥百姓的,可念在诸将军功,令其退回财帛,闭门反思,如若再犯,依律从重处罚。”
萧彦眼中jīng厉的光芒在殿中的文武官员上一扫,喟然叹道:“算来朕也有过错,总认为大家随朕奔忙一场,好容易打下如今的江山,凡事不得不优容三分。可自古民为贵,君为轻,朕再宽容,也不能拿民心作为对诸位功劳的赏赐。你们看这上告的奏表呈上多久了?朕总是等着诸位有过者自己反思,从江山社稷去考虑,挽回民心。可惜……朕这心意,竟只安平公主领会!”
话音落时,几位被多次被人提及下属家人扰民的大臣脸上已滴下汗水来,垂着头悄悄地拭汗。
萧彦赞赏地向我点点头,道:“说下去!”
虽是心照不宣地排演着早已设置好的戏码,他眼中的宠爱和激赏还是让我心头一热,继续朗声道:“永州、苍南、始安、jiāo州诸军既效命于大梁,兵部请旨后理应受兵部节制调配。如今北魏野心勃勃,并未放弃南侵,各军还需以大局为重,自是不能回去。只是如今兵部诸将既与晏将军等闹得不愉快,勉qiáng合兵,只怕军心不齐。何况永州等兵马,的确是惯于江南气候,前往江北驻扎并不很适宜。不如单将这几路南方兵马合为一军,在南方诸将中选一位贤能者节制,暂且驻扎于京畿附近的军营之中,如有战事,调动起来也方便。”
萧彦微笑颔首,玄色金绣的宽袖飘摆在御案前,手指有力地敲打在案面上,沉着道:“诸位爱卿,觉得安平公主的建议如何呢?”
人人俱知我备受当今梁帝宠爱,能当众提出的建议,萧彦必有所闻,此时哪敢露出丝毫异议?
何况我所说的解决办法基本是折中之论,于征西军一系,并未伤筋动骨;于故齐一派,则终于保全了自己的实力,不致为人吞并而日渐没落。
硝烟弥漫了很多天的激烈争斗,终于在这一天走向平息。再闹下去,显然对双方都不好,惹得萧彦不悦不说,引得南朝动dàng,给北魏可乘之机,就大大不妙了。
于是,最后基本按我所说的议定,征西诸臣各自约束下属家人,南方众人则公推了实力最qiáng的jiāo州名将尉迟玮为首,请旨册为云麾大将军,统率南方诸路兵马。
双方议定了,只待第二天上朝时金殿颁旨便一锤定音,暗波汹涌一触即发的严峻形势,即刻会松散下来,化为一团祥和。
我随着萧彦先行离开两仪殿时,跪送着的大臣们的眼睛余光,一大半投向了我。
他们将不得不重新评估我在萧彦眼中的价值,我也将重新在新的大梁找到自己的位置。
我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不得不依靠我自己,面对所有的风霜雨雪。
再没有父母护在前面,没有萧宝溶挡在前面。
从那日起,安平公主府的门前更是车马来往,门庭若市。
这一回,来的,主要是故齐旧臣和惠王一系的人马。他们已不再是试探我的反应,而是直接征询我关于某件事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