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寻芳:不做你的爱妃_作者:寂月皎皎(267)

2016-11-25 寂月皎皎 古言

  他的声音,也轻得像雾气,透过薄帷传出,同样不真切。

  那不真切的声音,隔了好久却还能在我耳边dàng漾,细细地在我心间割着,“……阿墨,一定要回来。如果三哥无人可等,苟延残喘便毫无意义……三哥也累了,不想再等……”

  他终于能发出一声轻笑,可那笑声中蕴出的绝望和悲凉,让我惊心动魄,忍不住想冲过去,抱住他,告诉他,我一定会回来,回来后一定天天来看他,我一定不再让他等,等得连梦里都不相信我会来看他。

  我委实太过自私,始终一厢qíng愿地认定,他淡泊地从不说出对我的想念,必定可以经受得住这种想念。而他也的确很平静地接受着我为他安排的生活,奢华却孤寂的生活。

  金甲凛,素影弄银戈(三)

  我从来看不到,或者假装看不到他从施予者转为被施予者的荒凉和黯然,由着他用诗书和女人排遣心底的忧思,狠着心肠让他等,让他忍,直到他等不了,忍不住,如今在和我说,累了,不想再等……

  潸潸落下泪来,我正要走过去时,萧宝溶轻咳一声,抬高了声音,略带沙哑地唤道:“来人,送公主回去。”

  小落、小惜等应声而入,略带诧异地望着我和萧宝溶隔着道轻帷泪落涟涟。

  竭力忍住泪,胡乱在袖子上擦gān了,我憋着尖细着嗓音,向他高声道:“三哥,我一定会回来,一定不会让你等!”

  我说着,飞快地跑出了房,奔下楼去。

  冬日的夜晚,连腊梅的暗香都冷得彻骨。

  或许,在寒冷的日子里生活得久了,才会连散出的香味都冰冷而绝望。

  被折下的梅,维持着梅枝最后生命的水,等不下去的人……

  话里话外,深浓的不祥如这惨淡的黑夜一般,再多的灯光烛火也化不开分毫。

  直到坐回公主彩舆上,我还是不安着,只得令人传了唐寂前来公主府见。

  因了我的缘故,唐寂在改朝换代后并未受影响,反而步步高升,目前正是京中禁卫军统领,掌握了宁都城内一半以上的兵马,皇宫内外的安全,自然也是他的职责范围之内。

  我叫他来,只是特地吩咐了他,留心颐怀堂的动静,每日都必须亲自去巡察一次。如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询问留守在公主府的端木欢颜。

  前路未卜,端木欢颜既不会武功,又双目失明,我权衡之下,到底没把这个智囊带在身边,而将他留了在京中。

  大敌当前,再不知未来的京中会有怎样的变故,加之萧宝溶心绪不稳,不如让端木欢颜留在京中,万一有所不测,还可帮着萧宝溶出谋划策。

  “不管我和父皇、太子那里怎样,请唐将军务必保全惠王!”

  我疲惫地说着,给了他自由出入宫中禁地颐怀堂的手谕。

  我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他还在闲月阁上吟咏着风月,静静等着我;或者,我再也回不来,他依然立于翠竹芳糙间,伴着他的侍妾们弹琴画画,笑语晏晏。

  一袭素影,一身清骨,是我在这人世间最后的着落之处。不论我是生是死,我总希望他还是这红尘万丈中举世无双的绝美风景。

  遗世独立,萧萧落落,纵然寂寞了些,他的清雅风华,也可以是我最后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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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临四年十二月十五日,我和太子萧桢带两万兵马来到牛首山,迅速被秦易川接应过去,带往一处修缮颇好的山dòng中,见到了萧彦。

  他果然病得厉害,我在他的榻边一边看着当地的舆形图,一边等着,守了足足两个时辰,才见他迷蒙醒来。

  “阿墨……”他转动着明显失了光彩的眼珠,叹道:“朕原想给你除了那个让你不痛快的祸害……可朕……怕做不到了……”

  我俯下身,微笑着在他耳边道:“父皇放心。如果你不能除了他,那么,女儿来!欠我们父女的债,我会一一讨还!”

  萧彦便笑了笑,抚摸着我的发,不知是欢喜,还是痛楚,呻吟道:“可这不该是女儿家做的事啊,不该啊……”

  可什么是女儿家该做的事?

  被人捆起来,奉送到仇人身边,从此以色事人,qiáng颜欢笑?

  再聪明些,便如母亲那般,凭藉玲珑心思,也算保了半世的富贵荣华,却终究忍不住满心的空虚,宁愿自己在青灯古佛憔悴老去,静静度过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