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漫山遍野的竹林,总有些根jīng留着。到了chūn天,总会长出新的竹子来。
盯着那新绽的翠竹,我一时呆住。
风chuī过,似乎不冷,却透过披风和衣袍,一直沁到骨髓中,小衣上的汗水迅速冷却,竟让我抱着肩,打起了哆嗦,一阵阵地眩晕无力。
“公主,公主,皇上醒了,正问公主哪去了呢!”
上清寺的方向,有侍从在高声唤着。
-------------------------------------
qiáng撑着回到我所住的禅房时,萧宝溶已正等候,却是坐在我的chuáng边。
所垫被褥的一角已被掀起,他正望着褥下的木板出神,质若冰雪的面庞如有清冷的寒意蕴出。
“三……三哥……”
我一时惶恐,低低唤了一声。
萧宝溶恍然大悟,立时将被褥铺好,不经意般扫了一眼我的指甲,轻笑道:“果然好多了么?出去走走也好,老是闷在屋子里也不舒服。”
他说着,携了我的手一起用早膳,看着我将一碗清粥喝下了,唇边已弯过了明亮的笑纹。
“安心在这里养着,如果觉得不舒服,多住一阵子休息休息也成。这里山明水秀,希望也把你养得丰丰润润,做朕最美丽的皇后!”
他一边说着,一边含笑俯下身,温热的唇再度吻上我。
以我和他的亲密,我根本不该拒绝。可此刻,我的身体却警惕般紧绷而僵硬起来。
总是错的,总是错过。
而我的未来,也只能这样将错就错下去吗?
猛地别过脸,我避过他的唇,低声道:“三哥,对不起。我不想做你的皇后。”
萧宝溶黑眸顷刻幽深,牢牢盯着我,好久才萦上一丝苦笑,柔声道:“阿墨,又任xing了?难道你不愿意和三哥在一起么?”
“没……没有……”
我回答不出,只是本能地发现,我并不想入宫,并不想当他的皇后。
我在yīn差阳错里和他逾越了兄妹的本份,又试图用他来帮助自己告别自以为有违伦常的爱qíng,总是我的错。
萧宝溶凝视着我,微微笑道:“只要你愿意,这天底下就没有任何人能阻拦我们在一起。”
他顿了顿,握着我肩的手微微加力,“当然,如果你愿意,这天底下也没有了任何人可以阻拦你和别人在一起。”
我忽然便哽住,落泪,哑着嗓子道:“我也知道这天底下没有人能比三哥更待我好。”
我所谓的爱qíng里渗杂了那么多的恩怨仇恨,宛若一道锋锐的双刃剑,横亘于两人之间。
我跨得过去么?他又跨得过去么?
何况,走到了这一步,我又怎能舍下萧宝溶,让他因我伤心?
我宁愿只是一个人,默默祭奠我心里死去的爱qíng。
萧宝溶微凉的手指拂过我的面颊,沉默片刻,忽然张开双臂,将我紧紧拥住。
他向来举止斯文柔和,但此刻却将我拥得极紧,剧烈的心跳砰砰地响在耳边,连呼吸都似急促起来。
我正要抬头看他神qíng时,他已一把将我推开,轻笑道:“安心养着吧,我等着你回到我身边来。”
他说着,已迅速拂袖步出。
清淡的身影放开我时,如同一片虚幻的美丽云彩,很快从眼前飘过。
我曾以为我能抓得住这种美好,哪怕这种美好只是让人一时沉醉的梦境,也好过连梦都没有,连梦都不敢做。
可这一刻,我想起有那个被我母亲害死生母的男子,守着他兄长的灵柩,怨恨着我的无qíng无义。
我终于没去挽留那片云彩,只是踉跄了一步,按住闷疼着的胸口,一声接一声,再也忍不住压抑了好久的咳嗽。
chūn意尽,红烛杨花梦(五)
我的病势从那日起便愈发沉重,除了不定时的低热、盗汗和咳嗽,更多了胸疼和呼吸不畅等症状,大部分时候都病卧在chuáng。
随行御医诊断下来,竟说我抑郁太过,加上风寒久治不愈,已伤了肺腑,酿成颇是严重的肺疾,若不好好调理,恐有xing命之忧。
从来都说,怒伤肝,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
我向来行事任xing,竟没想过抑郁成疾这个词有一天会落到我身上。
宁都那边的政事已经好久没有音讯传来,想必萧宝溶知道我病着,不许人来打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