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可能放下我,担心我会凭藉自己的势力脱离他,回到拓跋顼的怀抱,因此,他趁着我养病之机清理着故梁的势力,并设法对付拓跋顼,好让我……无可选择。
“是……是哦……”
我止不住地落下泪来,“所以,三哥不得不让那么多人死,不得不挑起两国争端!说来说去,都是阿墨的错,阿墨的错!”
“阿墨!”
他有些焦急地唤我,捧着我的面庞道,“好吧,现在你养病要紧。等你病好些,我们再商议怎么办吧!”
他转头吩咐:“来人,送长公主回蕙风宫休息吧!”
我蓦地立起身来,冷冷道:“不用了,我回公主府。”
控制住自己的身体的颤抖,我努力挺直着脊背,往殿外踏去。
萧宝溶沉默地望着我,忽然赶上前一步,搭住我的肩膀,低沉道:“阿墨,我不许你胡闹!”
我忽然间心都凉了。
“放心,我不胡闹,不胡闹……”
我擦gān泪水,冷笑着退后几步,然后飞快跑出大殿,奔入我的公主彩舆。
我实在没有勇气问他,假如我胡闹了,他会怎样处置我。
还会和当年一样,半嗔半怪几句自己的小妹妹,然后依然将她抱起,藏在自己的雪白裘衣下小心呵护着么?
或者,用“不得已”为借口,像萧彦幽禁他一样,把我永远幽禁于深宫之中?
他有着帝王的抱负。
他要天下,他要他喜欢的女人,他还要他喜欢的女人无力反击无力逃开……
垂下锦帘,压抑不住的鲜血从口中大口咳出时,依稀还听到萧宝溶无奈的呼唤飘在风中,“阿墨……”
彩舆前行时,我从拂动的围帷fèng隙最后望一眼萧宝溶。
那抹清淡的身影,依旧琼姿玉立,飘逸得像一朵云彩,却在我远远不能企及的高度。
隐藏自己,示人以弱。伺机而动,一击必中。
这些权术谋略,都是他所教我的,他自己运用起来,当然更是炉火纯青。
我斗不过,本是意料中事。
我也从没想过,要去和他斗。
我累了。
三哥,放心,我不会再胡闹了。
-------------------------------------
回到公主府不久,便听到府第周围被便装的禁卫军团团包围的消息。
我决绝而去,到底让他不放心了。
薛冰源等心腹侍卫悄悄来见我,“公主,朝中故梁的势力依然不小,咱们未必就败了。秦易川和萧家兄弟,手中还有大量兵马。我们公主府有的是密道可以暗中出府,如果这时出去,由公主振臂一呼,胜算并不小。”
我萧索笑道:“那么,将会有多少南朝将士自相残杀,多少妻儿失了夫婿慈父?江南战乱了那么久,还不够么?”
“可是……皇上似乎并未容qíng……”
“他不是不容qíng,只是想做到更好。身为帝王,理当如此。”
于公,排除异己,志在天下;于私,断我后路,铲除qíng敌。
萧宝溶并没有错,甚至比我预料的更有才华更有手腕。
我忽然便想到了拓跋轲临死时赞赏拓跋顼敢于夺权立威的事,自嘲一笑,“何况,他是萧宝溶。”
他是萧宝溶,他是几次舍命救我的萧宝溶,他是将我养大的萧宝溶。
“可若当日随着昭帝出生入死的将士臣僚都出了事,公主又怎么对得起九泉下的梁昭帝?”
恍惚想着萧彦慈爱的面容,我喃喃道:“是……我对不起父皇,对不起大梁归顺大齐的臣子,对不起……他……”
如果不是因为我,以萧宝溶的品xing,未必会这样雷厉风行吧?
如果不是我会弃他而去,他完全可以慢慢收服这些群龙无首的前朝臣子,不会这么急着赶尽杀绝,斩糙除根;更不必冒着两国jiāo战的风险,涉入北魏皇权内政。
总是我的错。
选择了他,却三心二意,根本做不到最起码的忠贞不渝。
于是,他把我的病,我的qíng,全都纳入帝王的算计中;于是,我终于连唯一可以信赖的亲人也已失去。
手足冰冷之际,薛冰源等还要再劝,外面通传,说禁卫军统领唐寂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