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中尚亮着盏灯。
小小的一盏,才如huáng豆大小,是预备他起夜时用的。
因他坐起得用力,引得帐幔猛地飘动,豆大火焰便暗了一暗,险些熄灭。
竟然不是梦,不是幻觉。
他真的浑身不适,血液真的在奔涌。
所过之处,连每一处毛孔都似在燃烧,仿佛正吞吐着火焰。
可他踉跄扑到妆台明镜前,却只见自己肤色如常,连一丝火星也看不到;只有往日清明冷静的眼眸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泛着鲜血般的暗红,幽沉得如来自地狱鬼府,令他看起来狂乱得接近疯癫,哪还有身为皇太子的沉着尊贵?
“来……来人!”
他高喝,却已去翻随身锦囊,颤抖的手指好一会儿才摸出个玉瓶来。
因早先已安排近卫轮值,此刻周少锋正带人在门外候着,闻声忙奔进来,见状已失声叫道:“太子!”
许思颜明晓得必是中人暗算,将玉瓶递给周少锋,哑声道:“茶!”
周少锋会意,看那玉瓶内装的是清心静气的药丸,连忙倒出两粒送到许思颜唇边,旁边则有近卫匆匆倒了茶奉上。
沈南霜心中有事,始终不曾睡熟,闻声已披衣赶来,连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这边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外面喊杀声四起,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许思颜咬牙整了衣衫带人奔出房去瞧时,一时尚不见敌人从何处杀来,却见几处火起,借着风势呼呼卷来,飞快燎向了这边房屋。
许思颜努力bī自己保持清醒,怎奈眼前一阵阵模糊,连那黑暗里狰狞的明huáng火焰都看不清晰,耳边沈南霜等人的呼唤时远时近,连脚下都似时高时低……
“太子,太子!”
成谕奔过来,叫道:“太子快随咱们突围,庆南陌有部将哗变了!”
夜半突然哗变的部将,莫名发作的身心异状,以及正往这边吞噬而来的火焰……
许思颜脑中一阵迷糊,却用指甲狠掐入掌中,bī自己清醒过来,吩咐道:“通知魏非,立刻过来接应咱们离开!”
他抬眼四顾,虽只见苍茫的山影轮廓,白天留心观察过的地形已历历俱在心中。
再侧耳将外面的暄闹声仔细听了听,辨别了各处敌手分布的多寡,才道:“少锋,你带两个人换装设法从西方突围出去引救兵,我先从东南那座山头撤离。不必去找庆南陌,只调咱们的人就行。”
周少锋急应道:“是!”
成谕失声道:“庆南陌!他这些天尽心尽力帮我们铲除慕容继贤那群人,应该……应该不至于吧?”
许思颜只觉连成谕的声音都忽远忽近,飘忽不定,思维愈发混乱,只努力凝定了心神道:“目前都难说。谅眼前这些人也见不得光,人数不会太多,有咱们自己人应该够了!”
说话之际,他的近卫们都已聚集过来,护着他向外撤去。
许思颜也要执剑在手,却觉自己手足都不受控制般,脚步踉跄着却迈不向前。
沈南霜惊叫道:“太子,太子,你……你怎么样?”
成谕等人只顾关注着突然袭来的敌人,一时尚未发觉许思颜异常,此时听沈南霜惊叫,才发现许思颜早已脸色苍白,满额汗珠,看似冷静的眼眸里若有近乎疯狂的火焰簌簌跳动……
“太子,你这是……”
许思颜努力克制着那股正烧灼着自己理智的火焰,咬牙道:“我中了暗算。若呆会发现我心智被迷,不用顾忌我身份,直接把我打晕带走!”
沈南霜本就忐忑,闻言已是脸色惨白,失声道:“这……这不可能!”
许思颜锁紧眉道:“我也觉得不可能……不可能被人在身上动了手脚都一无所觉!瞧来……还是我轻视敌手了!”
他忽然想起,若他就此被杀,或者即使未被杀,就这样完全失了理智,形同疯子,将再不可能成为大吴储君。
要对付他的人,冲的还是那张高高在上闪烁冰冷却耀眼光泽的龙椅!
“休……休想!”
他捏紧了拳,目光里有寒若冰雪的冷冽和浮泛血光的杀机涌动。
“太子!”“太子!”
沈南霜、成谕等都是失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