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捉到木槿,他们谈判的资本无疑会大大增加。
故而,即便木槿猜到顾湃他们可能面对的危机,也不敢多作停留,只盼他们能支持到蜀军回援,或者可以逃出生天…钚…
一路依然尘沙漫漫,木槿始终挺着着肩背,并不曾流露萎靡无力的模样。她依然用素帷掩着口鼻好略挡住些风沙,许从悦看不清她的面色,却已发现她不时轻蹙的眉峰,和眼底越来越压抑不住的痛楚。
“木槿!”
他不自禁地轻轻呼唤。
声音混在杂沓的马蹄声里,被风一chuī,如破败的蛛网般四散无踪。
许从悦背心渗出了汗。
木槿,木槿,他从来不想叫她太子妃,叫她皇后。他只想叫她木槿。
可他知道他不能。
那是他这一生都没有资格换出来的名字,连心里想一想,梦里念一念,都是罪恶……
幸亏木槿并未听到,他得以悄然改了口,再度唤道:“皇后,再坚持一会儿。”
木槿终于听到,她微微侧脸,僵硬地笑了一声,“我没事。”
许从悦道:“再往前一段,有个栎树林,那里靠着山,林深丛密,便于藏身。我们可以在那里歇歇足。”
木槿惨白的手指向腰间探了三四次,才探到了荷包,又摸出两粒药丸来,也不管口中gān涸,狠命地吞下腹去,才轻声道:“好啊……我渴得很,正想喝口水。”
的确很渴,但那口渴和饥饿在几乎蔓延到全身的剧烈疼痛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她的手指因着那疼痛已经有些麻木,失去了正常的触觉。
许从悦不敢多问一句,只笑道:“嗯,那里有水。有山间流出的溪水,去年我过来打猎,还看到很漂亮的梅花鹿在那里喝水。那里的栎树和别处不一样,结出的橡子不苦,秋天时摘了就可以生吃,或直接用水煮来吃,比大鱼大。ròu还香甜。”
“去年吗?是年头吧?”
木槿努力不去想那难忍却不得不忍受的疼痛,尽量将思维转到他的话语里,“江北之乱后,你和我们一起回了京城,你千方百计赖着不肯回上雍……嗯,统共才回去住过两个月吧?”
“是啊,两个月……”他微一恍惚,“我那时坐立难安,便带人出来打猎,无意撞入了那片栎树林……我喜欢临溪那株最高大的栎树,觉得它刚劲有力,却又优美动人,特地搭了帐篷在那里住了一晚,心里总是想着,若能和心爱的女子在那里住下,搭三楹木屋,养两头小鹿,看几回日出日落,便是死也值得了!”
他的桃花眸如醉如痴,面颊亦浮上一层红晕,即便满面尘灰,亦有种摄人心魄的美丽。
木槿勉qiáng笑道:“那么,你带心爱的女子去住呀!”
许从悦转过脸,不敢看她的眼睛,低声道:“嗯,有机会我带她去。那是我一生一世唯一喜欢的女子。我在那株栎树下刻满了她的名字。”
“她是谁……”
木槿想问,腹中又是一阵绞痛。她明显感觉得出胎儿正在惊恐不安地乱挣乱踢。它们必定无法明白,向来安宁舒适的母体,怎会在一夜之间变得如此动dàng,一阵阵的收缩如无形的手,正捏向它们稚弱的生命。
木槿汗水涔。涔,终于忍不住弓起了腰,脸部痛苦地埋向自己捏紧缰绳的双臂。
“皇后!皇后!”
青桦、千陌都察觉不对,失声惊呼。
而身后,已传来阵阵急促的马蹄声。
木槿状况不佳,他们骑行得并不快,而顾湃他们便是竭尽全力,也不可能尽数拦下那庆南陌的兵马。
许从悦回头时,正见一行数十骑人正策马如飞奔至,领头之人正是庆南陌。
果然,竟亲自领了最jīnggān的骑兵穿过顾湃等人封锁,追赶过来!
远远见到木槿等人,庆南陌身后骑兵执弓于手,箭矢如飞蝗般疾she而出,却是she向他们的座骑!
“皇后,抓稳缰绳!”
许从悦狠狠一鞭抽在踏雪乌的臀。部,然后飞身而起,剑光舞处,已将she向踏雪乌的箭矢尽数挡住。
踏雪乌吃痛,不再因着主人驭马的有气无力而慢吞吞踱着,长嘶一声,亦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转眼奔出老远。
青桦等亦在飞身保护自己座骑,无奈对方人数足足十倍于己,片刻之后,除了青桦的座骑,其他人座骑都已中箭,惊嘶着狂奔乱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