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景予和凤雪在焦灼呼唤。
我想应答他们,却又觉将梨渊、敖欢砍了泄愤更重要,遂充耳不闻,只顾向上飞起。
手中秋水剑比我行动得还要快,剑光像一条如霜似雪的白练笔直飞了过去……
敖欢侧身闪过,龙鳞闪闪烁烁,逃得更快了。
正要再出招时,下方忽飞来一物,迅捷挡在我秋水剑前,并重重压了下来。
熟悉的古檀色,迎面扑来的水墨河山也很眼熟,记忆中从不曾这样迅猛地扑向我。
挥剑将那物劈下,我才认出那正是景予的得失屏,便有些傻眼,汹涌的杀意便如cháo水般退散许多。
在我失神间,敖欢已经飞得远了。
得失屏并未落地,而是被下方人影接住。
那人甚至毫不犹豫地飞往我身边,浑不顾我正杀红了眼,连声唤道:“菱角儿!”
我有一剑刺向他的冲动,但听到他的声音,便似被冷水激了激;再看到他乌黑沉静的瞳仁,脑中更是清醒许多。
我甚至向他笑了笑,努力让僵硬的嗓音柔软下来:“景予,我去宰了老妖婆和那条龙再来和你说话。”
景予低低咳嗽,却依然握紧我捏剑的手,柔声道:“菱角儿,先去看皑东师叔吧!我想……他一定还有最后的话想和你说。”
皑东师叔……
最后的话……
几乎未及细思,我便点头道:“好!”
手中忽然一松,却是秋水剑已落到景予手中。
他紧盯着我,唇角却有温柔笑意,携了我手轻轻道:“走吧!”
依在他身畔缓缓飞回菱湖边时,我听到他不平稳的心跳,压抑痛楚的低低喘息。
短短一段距离,景予却似已坚持不住,刚落地便一个踉跄,单膝跌脆于地,低咳不止,却依然蹙眉紧握着我的秋水剑。
他必是怕我再控制不住自己,伤到自己的亲人和朋友。
我努力不去想体内令我瞬间qiáng大却瞬间杀机勃发的qiáng大气息,柔和了眉眼去扶他。
他这才松了口气,将秋水剑、长天剑一起钉在地上,勉qiáng一弯唇角,哑声道:“快瞧瞧六师叔……”
我一低头,正见到师父圆胖的身影。
他胸口微微起伏,灰白的圆脸上一对小眼睛弯弯的,居然正蕴着一丝笑意凝视着我。
“师……师父……”
令我烦躁的杀机终于在那一刻一扫而空,喉嗓间却被别的东西塞住,让我看着眼前这垂死的至亲之人,不过呼唤一声,便再说不出一句话。
空气中飘着湖底淤泥被翻起后cháo湿的泥土气息,又弥漫着鲜血浓郁的腥味,闻得我脚下浮软,一屈膝便跪了下去,眼底大团大团的泪水直直地涌出来。
“傻……傻丫头……”
师父抬抬手,无力地搭在我胳膊上,咧嘴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笑容,“菱角儿你晓得么,你笑起来很漂亮,哭的样子却很丑……很丑,又很可爱。小时候每次看到你给景予打得鬼哭láng嚎,我都想捧腹大笑……哈哈……”
师父笑得很开心,胸口一起一伏,小眼睛晶亮亮的,恍惚又是小时候抱我在怀一边痛骂景予一边笑嘻嘻安慰我的模样。
景予正跪于我身畔,一听闻此言,那清清冷冷的面庞便有一丝快要guī裂开来的崩溃。
他低声道:“我每次打完菱角儿,看到六师叔的笑容,都很想扑过去揍上几拳。”
我扭头瞪他。
景予便涩笑,“可惜我怎么也不敢跟六师叔动手,只好满足六师叔的愿望,下次更卖力地痛揍菱角儿。”
我有些懵。
师父笑眯眯地看着景予,本已快要流尽鲜血的伤处,随着他的笑又在丝丝缕缕地渗着血。
“这小子背了两百年的黑锅啦!我才不会告诉你,是我让他天天去揍你的呢!你这么懒,如果没人撵着,能有什么出息?”
“……”
是这么着吗?
被景予痛揍七八年,竟是我这jian滑师父的主意吗?
我也想笑,却看着师父得意的笑脸更快地掉下泪来,伸手便去掐景予的胳膊。
景予一声不吭地柔软了肌ròu由我掐着,指间却在运功,将他所剩无几的灵力注入师父体内,自是冀图他能撑得久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