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寻冷笑着打断他,“可你还是娶了别的女子为妻!为了不让你们的孩子重蹈你的覆辙,为了让他顺利成为尊贵的世子,你不惜把自己另一个孩子扼杀于娘胎中,并夺去自己结发妻子做母亲的权力!你本就已对不起她,难道还打算……”
“当啷……”
许知言手中茶盏忽然倾倒。
他脸色雪白,右手按紧胸口,看着茶盏在桌前滚动,摔落,咬紧了淡色的唇。
淋漓的茶水慢慢汪开,浅浅的褐色在他的袖子上洇染开来。
再素雅清淡的颜色,也不复原来的洁净。
他阖上眼,捏紧前襟,默默忍耐着胸口的绞痛。
萧寻再也说不下去,静静地看他片刻,走上前重拿了一个茶盏,倒了热茶放到许知言跟前。
许知言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低声道:“谢谢!”
萧寻依然站到他对面,沉默片刻,说道:“二哥,我敬重你,但有些抉择,我们不得不做。我不想你被你的对手bī上绝路,但我更不能被别人bī上绝路。我不可能等你qiáng大到可以夺走我的太子妃的时候,再去设法应对。”
许知言点头,“是,你没有做错。若我处在你的位置,我可能同样会选择先下手为qiáng。”
萧寻犹豫片刻,又道:“我还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
“你始终没放弃过欢颜,对不对?你本是如此高洁的一个人,硬生生把自己卷到这样污浊的皇位争夺战中,为的……就是有一天足够的力量把天下踩在脚底,重新抢回欢颜吧?”
许知言抬眸看他,苦笑道:“萧寻,你若是为了这样的担忧而置我于死地,我不知道,你是信不过自己,还是信不过欢颜。”
萧寻不确定地看着他。
但许知言终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扶着额,深深地吸了口气,轻声道:“欢颜和知颜,便拜托给你了!我知道你会照顾好他们。不过……该装疯卖傻的时候,还是疯些傻些好。别告诉她你曾卷入过这些事。若我出事,也别和她提及。”
不知是不是有所感应,他转动目光,恰对着欢颜和慕容雪所在的位置。
她们看得到他眸心的苍凉和绝望。
可他竟笑起来。
那样苍白的面庞,笑容却如此地美好,如此地动人心魄。
他轻轻道:“她的医术诚然天下无双,可她有时候实在很笨,很好哄。你便哄着她……一辈子那样简单快乐地活着吧!”
萧寻沉默地看着他,脸色渐渐已开始发白。
他忽然转身,用力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大踏步跑了出去。
要有怎样的深qíng,才会愿意这样去守护另一个人的幸福?
让他最挚爱的那个女子,在他渐渐腐朽的白骨上旋踵飞舞,在间接置他于死地的仇人怀里明媚欢笑,对所有的伤害和痛苦一无所知……
萧寻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但他确实知道,许知言愿意这样做……
萧寻从没有为自己的狠毒后悔过。
如他这样的人,甚至如许知言这样的人,一出世便面临着弱ròuqiáng食。
想好好地活下来,便注定了会满手的鲜血,甚至不免沾上无辜者的鲜血。
但这一刻,他真的已经不知道,他到底做得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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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说等见萧寻仓皇离去,少有的仓惶不安,急忙赶入屋内,正见许知言苍白着脸神思恍惚般坐在桌前,忙上前道:“王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这便赶回府中去传太医?”
许知言摇了摇头,只低沉地问:“王妃呢?还是没消息?”
成说道:“没见过来。”
许知言皱眉,“搜索内外院落,她……必定就在附近!”
他未及返回京城,便已听说另一股暗伏的势力开始参与储位争夺。待发现是萧寻暗中动作,他心知此事无法善了,孤身造访萧府一次,约欢颜最后回了一次锦王府,便再不与欢颜相见。
明知慕容雪心中不甘,他也不得不再三约束慕容雪,不许她和欢颜见面,以免说点什么不该说的话,让欢颜烦恼为难。
这是他和萧寻之间的战争,他从不想欢颜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