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我孟làng了!”许知言也不在意,温和笑道,“听欢颜提过萧兄一些事,原以为萧兄是个不为俗礼所拘的风流名士,原来却是位因循守礼的端方君子。”
萧寻一呆,再不晓得这是在损他还是赞他。转头去看欢颜时,她却已走回窗边喝茶看书,连瞧也不瞧他一眼。
这小狐狸到底在许知言跟前说他什么了?
许知言看着温和,可话语间不冷不淡的嘲讽意味和欢颜简直如出一辙……
他终究gān笑着说道:“宁远公主高贵娴淑,天下知名,萧寻怎敢等闲视之?”
许知言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修长的手指缓缓在琴弦拨过,几个音调缓缓流出。
仿若不经意,却如一道剔透清泉,潺湲自心田滑过。
萧寻已是眼睛一亮,“《平沙》?”
“萧兄好耳力!”
许知言微讶。
他正在理弦,心有所思之际,指间不自觉地划了几下,连他都不曾留意自己弹的是哪支曲子,却让萧寻一语道破。
“这琴也非寻常,应该大历皇帝时,卫道士所斫的古琴琼响吧?”萧寻微笑,不觉摸向腰间玉笛,“闲来我也爱玩这些。不过我更喜chuī笛子。”
他的笛和剑也不是凡物,和部属会合后,自然早早遣人赎了回来。
许知言笑意漾开,素袖忽动,十指拂弦,便有琴声宛转,悠扬dàng开,却是声清韵雅,令人闻之心舒神畅,正是一支《平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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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qíng无奈酒阑时(十一)
萧寻听得出神,不由地取了玉笛放到唇边,顺着曲调而和,果然相依相辅,如见风静沙平,云程万里,长袖临风之际,宛然觉鸿鹄之远志,舒逸士之心胸。
欢颜开始还埋头看书品茶,懒得再瞧萧寻一眼;待琴笛相和,却觉心胸涤dàng,神魂俱杳,如秋日临荷,惊鸿照影,飘然有凌云之气。
白猿也不再瞪萧寻,聚jīng会神地听着音乐,好像也能听懂一般。
一曲将了,萧寻眸光转到欢颜身上,见她正出神地往这边凝视,不觉心中得意,笛声中便多了几分欢悦之意。
这时琴声忽然拔高,如一节钢丝蓦地抛到了半空,却迟迟不曾落下,萧寻心中剧震,忙要敛回心神时,笛音已随之大变,犹未寻出琴音乍变的缘由,只闻刺耳的“铮”的一声,竟是琴弦断了。
欢颜惊呼一声,猛地站起身来,急奔到许知言跟前,叫道:“二殿下!”
许知言抚于断弦,有鲜血自指间溢下,一滴滴落于琴身,缓缓渗入桐木坚实的质理。他怔忡般默然端坐,如玉石琢就的面庞上眉目深邃,无声地卷出一抹苍凉。
欢颜急忙拿丝帕掩住他伤处,便要去寻药。
知言手腕一抬,已拉住她轻笑道:“没事,蹭破了点皮,不用上药。”
欢颜将那伤处再一打量,点头道:“的确不妨事。可这琴弦怎么好好的就断了?”
她这样说着,却没有去检查琴弦,只是惊疑不定地看向许知言。
她通晓音律,也知乐由心生,突然拔高的音调必定和他的心绪息息相关。
但许知言只微笑道:“没什么,方才只是走了神。——忽然便觉得,萧兄chuī奏的,不是《平沙》,而是一支《凤求凰》。”
欢颜便瞪向萧寻。
萧寻摆弄他的玉笛,叹道:“不错,的确是我分神在先。”
他这样说着,神qíng却是无辜,分明在说,不是因你这只小白狐,我哪里会分神?
许知言沉吟道:“萧兄,我借问一句,你这支玉笛,是不是前朝靖惠皇帝赐给端木皇后的‘浮馨’?”
萧寻怔了一怔,答道:“这笛我无意间得来,并不知其名。”
“此笛是不是通体雪白,一无瑕疵,却在chuī孔处有几丝殷红如血?”
“不错。当日我收下这支玉笛时,便有人说此笛若非此处颜色有异,应该价值连城。”
萧寻说着,很是感慨地向欢颜叹了口气。
这样的笛子,居然只被这丫头当了五十两。所谓明珠投暗,不外如是。
许知言却道:“那便对了,这笛便是浮馨。传说这笛本来通体如雪,为端木皇后的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