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月折梨花:风月栖情_作者:寂月皎皎(129)

2016-11-25 寂月皎皎

  是的,我的家。

  皇宫早已冰冷死寂,如一座繁华坟墓,埋葬了母亲最美好愉悦的年华和梦想,埋葬了我童年所有的稚拙和快乐。

  黑赫应该还是那般宁静温谧地泊在大糙原和大戈壁中间罢?

  只不过那是雅qíng姐姐的家,而不是我们的家。如今没有了母亲,更是失了凭依的海中画舫,美则美矣,却无法让我脚踏实地,心无挂碍。

  可是肃州,是我们出宫后第一选择的归路,母亲心心念念想到达的终点,却在安亦辰连羞带恨的bī迫中越来越遥不可及。

  如今,我终于来了,带着在奔波和沧桑中死去的母亲,回到了母亲的家。

  这里有外祖,有舅舅,有绎哥哥,从此就是我的家了。

  外祖抱着我,那么个垂暮的老人,哭得嚎啕悲惨,满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凄怆;而我早已气哽声塞,浑身虚软,冷汗淋漓。

  “爷爷,爷爷,您别招惹栖qíng哭了。她这一路,泪都快流光了,我怕她支撑不住。”

  萧采绎红着眼睛沙哑着嗓子走过来,将我从萧融怀中扶起,小心揽在腕中,柔声道:“栖qíng,栖qíng,休息一会儿吧!”

  我的确累了,连舅舅、表哥们都无力再去相认相泣,软软地随了萧采绎的挽扶,回到了车上,无力躺下,竟在那等震天的哭嚎中,沉沉睡去。

  母亲、弟弟的丧事,萧家的确是全力cao办,规格礼仪,完全照着旧时大燕国丧的规矩来,同时上母亲尊号为文惠太后,上弟弟庙号为殇帝。而发给各地王侯及割据将领的国丧书,则以衔凤公主名义发出,通告天下人:大燕太后薨逝,皇帝驾崩,并呼吁各种诸侯共反安氏,谴其弑君bào行。

  我也不知道这道国书能起多大效用,但母亲大殓之日,各方前来吊唁的使者不断,连如今自称燕王、沧王的贾峒、白甫尉都派了使者来哀悼;君羽本是宇文氏所拥戴江南小朝廷名义上的君王,宇文氏所遣的使者,是最先到达的,很是发挥了一番慷慨激昂的忠君之论,观其意竟yù与萧氏联手,共抗安氏。

  外祖萧融久在官场浸润,又有什么不知道,早用太极手法不紧不慢地给了个似是而非的承诺;

  最可笑的是安氏。

  晋国公安世远,居然也遣了一队使者前来致唁。我似乎看到了鳄鱼的眼泪,恨得牙直痒痒。安亦辰做不了主,他安世远总做得了主吧!竟由了安亦渊杀了我的弟弟!所以,当萧采绎眉都不皱一下,通知将所有使者从人尽数斩首时,我也未出言阻止,甚至升腾起报复的快感来。

  算来我又救了安亦辰一次,怎么也不再欠他的,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若是狭路相逢,刀剑相向生死相搏也是理所应当。

  待得整个丧事处理完毕,已是暮chūn三月了。杏花落,梨花凋,桃红李白,俱是憔悴损了娇颜,渐渐堆落chūn泥。

  我站在母亲未出阁时住着的凤仪阁,悄望暮chūn景色,黯然叹息。

  这凤仪阁原叫挽风阁,自母亲册封皇后,就更名为凤仪阁,密密封锁着留待母亲有一日归省时居住;但它终于没等到母亲,只等到了我。

  凤仪阁前有一弯清泓,后有成片幽篁,又有四季花木点缀园中,幽雅而不失华美,正是母亲素日所爱的居家风格。

  萧采绎紫袍垂地,高大魁伟的身躯缓缓踏上楼来,站在我身畔,怜惜地抚了我的长发,道:“还在乱想些什么呢?姑姑已经去了,便是再伤心,终究也回不来。她那般疼惜你,想来一定盼着开开心心过着呢。”

  133.碎埙篇:第三十一章 花事几回记前约(三)

  我低头笑了笑,而萧采绎已将手移到我的腰间,轻声叹息道:“还有,每天要多吃些,瞧你自己这模样!”

  我知道我近来瘦了许多。自从黑赫出来,一路奔波受苦,从来不曾安生过,如今素白的衣衫,紧裹着我身体,更显得腰若束素,柔若无骨了。

  “我会多吃些,把自己养得胖胖的。”我微笑着仰起头,流云在碧蓝天空袅袅浮动,丝丝洁白,已让我想到一个人,我也曾嫌他瘦,赌咒发誓要把他养得胖一些,免得我靠上他怀中时,被他坚硬的肋骨硌着。

  “绎哥哥,我想出去走走。”我抚着自己肩上垂下的发,不意外地看到头丝比先前黯淡枯huáng了不少。如果我再沉闷下去,会不会未老头先白?

  “好,我陪你出去。”萧采绎立刻道,已扬声叫人备车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