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月折梨花:风月栖情_作者:寂月皎皎(16)

2016-11-25 寂月皎皎

  一直不曾说话的宇文弘忽然开了口:“太后娘娘,栖qíng公主尚未许字人家吧?”

  母亲躯体略略一僵,笑道:“栖qíng么,我就这么个女儿,还想多留几年,倒不必急于一时。”

  宇文弘眼中寒意飘浮,不经意般道:“其实太后不必将公主嫁得远了,只在咱们家里挑个乘龙快婿也成,到时还可日日伴在娘娘身边,如今日般一家子亲香,不是极好?”

  母亲脸色终于略略变了。

  宇文昭暗觑母亲脸色,gān笑道:“婉意,这事不过是随便说说,主要还看你和栖qíng的意思,的确不必急于一时。”

  母亲敛了笑意,拿了碧玉错金茶盅,只在如玉的纤纤十指间缓缓旋转,沉吟道:“皇甫家与宇文家结亲,原倒是个好主意。只是弘儿和颉儿,都已有了妻室,而宇文家其他男儿,论起年龄、才貌、地位,怕还没有合适的。”

  宇文昭笑道:“弘儿颉儿确实已有妻室,不过我还有个清儿,因小时候身体弱,被送到华阳山一位高僧处寄养,今年方才十七,前儿我去瞧时,已出落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材,谈吐不凡,堪配得咱们栖qíng啦!”

  从他们开始议论,我的心便提起来,而后又沉下去,沉下去,一直沉到心底那汪冰澈如雪水的冰寒之中。宇文昭一脸慈爱望向我,用军人特有的粗糙坚硬大手抚我的黑发。

  被他抚摸过的地方,似有毛毛虫排队爬过,让我有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

  这么一双肮脏粗糙的大手,也就这么夜夜在我母亲光滑如缎的肌肤上磨挲揉捏么?

  父亲最后离去时留给我们的温暖笑容和明huáng身影;

  母亲无力陷于锦被中的苍白面容,零落雪白chuáng单的肮脏;

  杨淑妃冰冷漆黑搁置偏殿一隅的棺木;

  雪qíng姐姐赤luǒ青紫的躯体,木然空dòng的双眼;

  那突如其来伸来我胸口的禄山之爪。

  我顿下象牙筷,停止咀嚼,似乎忘却呼吸,却听得到心头那不规则的跳动。

  我们正行走于悬崖边缘。母亲说,我也可以试着救自己,救雪qíng。

  [下次更新:7月11日]

  18.故国篇:第四章 飞雁南归雏jú冷(三)

  我轻轻吐出一口气,将筷子放下,侧转脑袋,对我的杀父仇人绽开最纯洁无瑕的笑容:“那位宇文三哥,真有叔叔说得那么好么?叔叔可不能为自己的儿子chuī牛!不然成亲时叫我发现新郎是个丑八怪,我一定直接将他踹出dòng房外去,天天在月亮底下跪着石板路,不许他碰我一下!”

  众人都是怔了一下,然后是哄堂大笑,宇文昭更是笑出眼泪来,敲着我的额头道:“栖qíng,栖qíng,果然,果然长大了,哈哈……”

  我也憨憨地笑,稚气地去拉宇文昭的胡子,叫道:“而且我不许我的驸马留胡子!长胡子的男人看起来真老!”

  “我?老么?”宇文昭诧异问一声,又是大笑。

  母亲也在笑着,却意味深长凝视着我,四目相对,心中雪亮,亦雪凉。

  母亲,我们都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还有雪qíng,我的亲姐姐,我绝不容许她继续被那般践踏!

  满堂的大笑中,似听到什么摔落的声音。

  余光瞥处,萧采绎正蹲下身哆嗦着捡拾掉在金线毯上的茶盅。倾覆的茶水渍了大团的褐huáng,碧玉盅滚在芜乱的茶叶里,来回晃动。萧采绎五指连抓,却将碧玉盅拨离得更远,还是一个小宫女匆忙赶上前,拣了出去。

  另有宫女急急端来热水和擦手布过来让萧采绎洗手,为他重新沏上酽酽的茶来。

  萧采绎脸色苍白,额上滴着汗,将手在水里润了一润,迅速用gān布擦了,将茶盅紧捧在手中,见众人都注视他,勉qiáng笑道:“只顾笑着,失手把茶盅带翻了。”

  母亲尚未说话,宇文昭已道:“没事没事,少年人么,总难免鲁莽些。何况萧家亦是将门之后,与颉儿也算不打不相识,以后要多多亲近才好。”

  萧采绎应了,捧了茶盅便喝,却不料是刚端上来的沸茶,顿时给烫着了,忙不迭向外吐着,一时脸又涨得通红,连额前的发丝都掉落下来,显得很是láng狈。

  宇文昭已喝命那些宫女:“还不去拿冷茶来!明知是正吃着,冲这么烫的茶来!”

  萧采绎看我一眼,低了头道:“没事,没事。”声音却是低沉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