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哦?还有冲着我面子送东西的?我还以为都是冲着秦王送的呢。”
一面笑着,一面接过那个小小的碧玉盒子来,果然一眼看到了红纸的封条,写了“秦王妃亲启”五字。
而我一眼看到这五个字,心跳几乎都停止了。
这是,宇文清的字迹!
他为我和母亲看了那么多次病,不知开了多少的方子,那秀逸的字体,我再也不会认错!
184.明珠篇:第四章 碧玉踯躅海底心(三)
他收到了喜贴和碎埙,自是知道我已与秦王成亲。但宇文氏和安氏磨擦已久,不知多少将士死在对方手中,算是结下了深仇大恨,故而双方都宁愿与东燕讲和,全力应付对方,也不肯避让分毫。在这等qíng形下,宇文清当然不可能亲来道贺。
但我竟收到了宇文清的礼物,证明宇文清还是曾经派使者来过。只是我却连听都没听安亦辰提起过,也不知是不是杂在哪路大臣之中,悄悄儿来了,又悄悄儿走了。
而他,又会给我什么礼物呢?
我凝了凝心神,微颤着手将封条撕了,一眼便看到了月白的荷包上,枝叶清翠yù滴,粉荷盈盈如新,顿时心如刀割,再也顾不得自己的失态,将小盒连荷包一起塞入怀中,匆匆返回卧房之中。
一时将众人屏去,我依旧将那玉盒打开了,颤着手将荷包取出,打开,一根纠缠了三年多的狗尾巴糙,依旧坚韧地保持了原来的形状,细须摇晃,泛出淡淡的微光。
微光中,恍惚又回到了十四岁。
阳光明媚,碧糙茵茵,笑语悠淡,白衣飘飞。
狗尾巴糙,一头系着你,另一头系着我,证明我们曾经手牵手,是极好的朋友。
终究,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宇文清,白衣,我恨你,真的好恨你!
我忍不住伏到桌上,嘤嘤地哭。
安亦辰回来时,我已经将荷包收好,躺在chuáng上若无其事地拿了本诗词翻着。
“怎么样,今天去翻那些礼物,有挑到喜欢的没有?”
他伏到我肚子上,听着小宝贝的动静,问道。
我“嗯”了一声,道:“有一对碧玉簪子我喜欢,还有一只玉锁片儿,我给我的孩子留着了。”
安亦辰笑道:“那么多的东西,就挑出两样来?”
我别过头去,道:“东西是多,可我懒得挑了,叫他们都收了。”
“这那两样东西?别的你都没要?”
“嗯,没要。”
我答着,忽然觉出不对劲,一股凛冽的无形压迫之气,忽然迫至我背脊,令我不由心下一震。
忙侧过头看向安亦辰时,只见他正盯着我,如常般说着话,如常般淡淡而笑,只是眸底的冷意,已如冰水般泛了上来。
我立时悟出,昨晚他叫我去查看礼物,甚至今日那白玉盒子突然让侍女发现提起,只怕都是早就安排好的。
他,他是在试探我!
我而向他撒了谎!
实在不应该因为他是我的夫婿,便连半点心眼也不留。安亦辰的心,本是七窍玲珑心!
我苦笑,不得不认栽,低了头道:“宇文清把我的一样东西还给了我。我已经收起来了。”
“在哪?”
“右边第二个箱子的最下面。”我有气无力地回答。我曾想把荷包扔了,到底没舍得,便打算着把那只荷包永远压在箱底了。
“拿给我看。”安亦辰坐到桌边,端着茶盏轻轻chuī着。
“你自己去拿。”我赌气道。
“我叫你拿给我。”安亦辰已经没了笑意,神qíng虽然淡定,声音却已冷厉异常,森然的压迫感,瞬间又卷了过来。
我一向知道他有那种不怒而威的凛然气势,却从不曾想到自己作为妻子以及他最心爱的女子,有一日也会面对这种压迫。
他并不是和我商议,而是在命令。他在命令我把荷包拿给他。
我咬住嘴唇,很想说不,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敢说。
我皇甫栖qíng竟然对自己的夫婿心存惧意,不敢和自己的夫婿说不!
可我的确做错事了,我有心欺瞒他。
而他显然生气了,如果我不低头,只怕他不打算原谅我。
他犟起来时,并不下于我。
我默默站起身,找出那个白玉盒子,放在他桌上,已看见他根本没有喝茶,唇边已被他自己的牙齿咬出了深深的印记,只是倔qiáng地不肯将愤怒和受伤写到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