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月折梨花:风月栖情_作者:寂月皎皎(249)

2016-11-25 寂月皎皎

  看得出,宇文清一路来得匆忙,居然是孤身匹马赶来。如若安亦辰翻脸,凭他武功再qiáng,也无法敌得住安氏身畔近百名jīng心挑选的侍卫。以双方这么些年敌对的态势,安亦辰有足够的理由,将大越的年轻太子兼最优秀的最高统帅一举成擒。

  宇文清的面容在苍白里泛出cháo红来,勉qiáng克制着身体的不适,轻淡而笑:“你不会,安亦辰。当了皇甫栖qíng的面,你必须维持你的君子之风。除非,你玩腻她了,想她离开你。”

  安亦辰眸光瞬时冷厉,手按剑柄,冷冷反问:“哦?是么?你很了解我,也很了解栖qíng?”

  我已激动得浑身颤抖,面色赤红,赶上前一步,几乎要跳下车驾,扬手指向那个玄灰色的人影:“宇文清,你闭嘴!安亦辰是什么人,我早就知道。而你,我实在不知道,你是怎样的人!我一向以为……以为你是个不惹尘埃脱俗出尘的世外高人,后来才发现,你也是利yù熏心,背信忘义!现在居然还敢过来挑拨我们,你简直是……和你父亲哥哥一样的卑劣无耻小人!”

  宇文清似给人重重打了一拳,抬起头来,沉沉望向我,清淡的日光透过云层投下,飘浮在他面庞,肌肤苍白得近乎透明,一层从骨子里渗出的寂寞和忧伤,浮泛如chūn日里层层的雾气,看不明晰,只有阵阵的隐痛,如从心尖处锥过般缓缓透出,几乎要将我压迫得透不过气来。

  明明是他对不起我,明明是他辜负了我,明明是他在伤害我,为什么,为什么我还这样紧张,紧张到浑身肌肤阵阵抽紧收缩,紧张到掌中层层沁汗,紧张到无法忽视心头的疼痛,无法掩饰眼中的泪影!

  宇文清终究再不曾对辩解一句,甚至对于我把他和他的父兄并列的rǔ骂也不曾有丝毫的辩解,只是缓缓纾解自己紧皱的眉心,张开唇,掠出自嘲而凄黯的轻笑,然后望向远方飘泊的云絮,孤漠地吐字:“安亦辰,你给我记住,最了解你的人,不会是你的妻子,而是你的敌人。你为得到皇甫栖qíng暗中所做的一切,包括对我的算计,我都知道。你若不好好待她,我会告诉她,你曾对她所做的……一切。”

  安亦辰眉目不动,安然而笑:“宇文清,你以为,你说这些,栖qíng就会疑心我了么?在这世间,除了我,还有谁能给她幸福?”

  宇文清嘴角的纹路更是凛冽而苦涩,自嘲之意更是显而易见,却没有回答安亦辰的话,只是长睫一抬,如羽毛般柔柔在我面颊浮过,幽然轻叹:“别哭了……”

  我本来只包了一眶的眼泪,尚未落下,听得他这么一叹,忽然便忍不住,泪水簌簌而落。

  宇文清轻瞥我一眼,那种不忍与痛楚,如细嫩的萌芽,chūn风拂过,迅速勃发成长,转眼茂盛yīn郁。

  他终究没再说任何自讨没趣的话,在濒临失态的那瞬间,扬起马鞭,策马而去。

  马蹄蹬过青糙,清芬破碎四溢。

  “弓箭!”安亦辰忽然冰冷地吩咐。

  一旁侍卫迅速递上弓箭,谨肃而惶恐。

  “栖qíng,今日,我要做一回小人!”

  安亦辰冷淡地说着,搭箭,拉弓,几呈满月之形。箭簇森冷,对准那渐行渐远的白马灰衣。

  安亦辰是对的,不管于公,于私,或者南越太子、天下名将、宇文昭的儿子,三者中任何一个身份,都让他有足够的理由抛开所有的顾忌,置宇文清于死地。

  ——可是,当他弓弦松开的瞬间,我猛地推了他一把。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冷冷飞箭,呼啸而过,cha入宇文清前方的糙地。

  宇文清回头看了一眼,远远的看不清神色。

  而我只是凝然立着,木如雕塑。

  我不想他死,不想。

  即便他如斯辜负,如斯无qíng,如斯无礼,我还是不想他死。

  而风飘袂袖,宇文清已去得远了,越到了弓箭she程之外,渐渐缩成天边的一抹黑影,黯淡地灰暗着,再不见当日的白衣翩然,洁净如云。

  本来该我责问安亦辰的偷梁换柱,却因为我最后一个无理xing的动作,失去了所有理由。

  我如此坦护宇文清,又怎能怪他多心,不肯用宇文清的方子?

  当日,我们并肩坐于马车之中,各自凝神想事,彼此不jiāo一辞。

  直到晚上到达落脚的驿馆,来到卧房中,我默然坐到chuáng边时,安亦辰缓缓步来。皂色鞋底,宝蓝绸缎的鞋面,鲤跃龙门的jīng绣,水纹dàngdàng,鱼鳞历历,鲜明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