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王妃,我叫雷欢。”
雷欢很恭敬地回答,偷觑我的眼神困惑而不安,又带了一种深深的不解。
莫非因为,他知道安亦辰为得到我曾如何的费心费力用尽算计,再不明白今日我们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保持最优雅恬淡的姿态,我轻轻颔首,道:“罢了,放开她,我带她回去。”
雷欢松一口气,看着夕姑姑站稳了,果然缩回了手。
我轻描淡写地说道:“夕姑姑,走吧。”
夕姑姑如蒙大赦,忙趔趄着跟到我身后。
我依旧牢牢地抓紧雨伞,转过身,稳稳向青衿馆的方向走去,再也懒得看安亦辰一眼。
“皇甫栖qíng……”身后,传来安亦辰显失风度的咆哮大吼,却很快被雷声雨声湮住,轰隆隆地汇作一处。
或者,我这般漠视他的存在,比我轻蔑的冷嘲热讽更让他颜面扫地,忍无可忍。
但当我知道了另一种我从不曾想过的可能时,多看他一眼,已成了对我自己的一种污rǔ。
在侍卫扶持下回到青衿馆时,夕姑姑已面色灰白,倒在榻上几乎不能动弹。
我默默找出她的更换衣物丢给她,又下厨去煎了一碗姜汤送到她跟前。
夕姑姑颤抖着手,将姜汤饮尽时,脸色才有些舒缓过来,泪眼盈盈地望着我,yù说什么,又迟疑地顿住。
“夕姑姑。”我撑着额,半闭着眼,淡淡地说道:“你记着,不到我死的那天,你都不要再去求安亦辰任何事了。”
夕姑姑蓦然睁大眼,惊慌失措地望着我。
“等我死了,你再去求安亦辰吧,求他让我归葬肃州,和我母亲弟弟葬到一处。”我疲惫道:“我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公主,公主,你……”夕姑姑好容易止住的泪又下来了,哭叫道:“你爱怎样便怎样,别说这样的话,公主……”
“夕姑姑,你放心,为了孩子,我不会真的想死。”我轻轻一笑,取出了当日宇文清留给我的碧玉药盒,将那假死的药拿给夕姑姑看。“明天开始,我会装病,病个一二十天,吃了这药,就会三天左右的时间全身僵硬,与死人无异。”
夕姑姑说不出是惊喜还是震骇,吃吃道:“公主……你,你早就准备了这种药?”
我准备的吗?
不是,是宇文清。他竟似算到了有一日,我可能会用上这些药。
因为我要活下去,带了我的孩子平安地活下去。
第二日,夕姑姑发烧了。
以她的身体状况,淋那么长时间的雨,即便后来喝了姜汤,依然是支持不住。
但我已等不及,夕姑姑目睹我越发冰冷的神qíng,也不敢再让我等。
借口看病,她将去医馆开方子,开她自己驱寒热的方子,以及保胎的方子。如果安亦辰派人跟踪,他将会很快知道身体出状况的不只夕姑姑一人。
夕姑姑抓了药,还将会去王记米铺,买补血调理用的血糯,自然不会忘记,将我的一封信jiāo给那里的接头人。那封信也是写在帛布上,却调制了古书上所记载的一种配剂作为墨水,yīngān后与素白布帛无异,但在溶于水后就会显出红色的字迹来。
268.诀qíng篇:第三十章 六月飞雪无恨处(一)
信函之中,我让林翌等人随时准备着,一旦得知我的死讯时,务与夕姑姑内外相应,将我的尸体从秦王府带出,不管是软硬兼施,还是巧取qiáng夺。料想到时安亦辰心神必乱,做到这一点,并不会太难。
另外,我让林翌尽快查清雷欢的底细,如果一时半会没有资料,就暗中联络北城汪记绸缎庄的汪湛,让他帮忙调查。
我几乎本能地意识到,宇文清一定早就猜到了是安亦辰派人冒充了他的部下,在我面前演出了那一场骗了我身心的苦ròu计。他宁可自己被冤枉着,也不愿明说,为的是我喜欢着安亦辰,不想让我伤心。
但以他的jīng细,自然不会不调查这件事,汪湛作为潜隐于瑞都的南越眼线首领,他参与调查的可能xing必定很大,多半是个知qíng人。
当日陪了宇文清潜隐在汪记绸缎庄养病时,林翌也陪在一旁,汪湛自然是认识的。他既知我和宇文清jiāo谊非常,我想了解的事,他应该不会不尽心。
自那日起,不论是清晨,还是晚间,我都不再出现在院中。门外的侍卫,只会闻到从早到晚飘浮在空中的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