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飒低了头,屈膝道:“青飒斗胆,请公主……追回宇文公子。”
我不怒反笑:“青飒,你认为,这话该你说么?”
青飒依旧不卑不亢:“青飒出身江湖,的确不懂礼数。但数次承蒙公子相救,故此带了原部誓死追随公子,实在不忍见公子这般孤凄度过余生。”
我淡然道:“青飒,你多虑了,他贵为大越太子,有才有略,连这天下,未来都可能全是他的,他又怎会孤凄度日?”
青飒握了握拳头,叹息道:“公主,公子已不是大越太子了。他当日弃了战场离去前,大越隆吉帝宇文昭曾经下诏,若他临阵而去,他将不再是太子,不再是宇文氏的子孙,便是死了,也不许归葬宇文家的祖坟。”
我心里一跳,失声道:“你说什么?”
青飒双膝跪地,深深磕下头去,沉郁说道:“公主,公子余日无多,无非盼能在公主身边守着,有一日算一日,公主,求您……就让他剩下的日子活得开心一点吧!”
我的脑中隆隆地响着,又似有无数的羽毛凌乱飞舞,怎么也抓不住。眼见天边云彩飘飘,团团絮絮,扯也扯不清的纷杂,我喃喃地重复青飒的话:“余日无多?不再是大越太子?只想守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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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5.涅磐篇:第三十五章 破茧成蝶倾芳菲(大结局)
我猛地弯下腰,一把扯住青飒前襟,厉声喝道:“什么叫余日无多?他……他的病,不是已经好了么?”
青飒慌忙退着,躲开我近乎粗bào的拉扯,口齿依然清晰:“公子有着胎里带出的疾病,很难缠。当年宇文家费了很多心血才聚集众多名医,将他的病势控制住。公子自己也向来注意调理,因此在十五岁上已经基本痊愈。当时救他的名医们就说了,只要好好保养,就不会复发,可保平安一生。”
“复发……”模糊记得,自从浏州再见面,似乎就没见他完全健康过。开始以为是着凉,后来是受伤,又因伤而引起旧疾,到了黑赫,一样常听说他病着。
他病得很重么?
我打了个寒噤,厉声道:“他自己不是名医么?怎会让自己旧病复发?”
青飒答道:“青飒并不时时在公子身边,具体qíng形,并不是很清楚。只听说,公子自从重回宇文家开始掌权以后,一直都郁郁寡欢,离群索居。他不顾大家的劝阻,也不管自己的身体,常常把自己独自一人关在屋中喝酒,喝到烂醉……去年六月间,不知谁送给他一只锦匣,他打开看后,当时就吐了血,随即就病了,从此再也没有完全复原过。”
去年六月间……
我与安亦辰亲亲我我,准备着婚事。安亦辰为断我心念,将当日行馆中碎裂的那只陶陨封装起来,以我的名义和成亲喜贴一起送给了宇文清……
宇文清的回应很简单,只是将那只装了狗尾巴糙的荷包退还给我,分明以此示以断qíng。
我又怎知,我又怎知,那简单之极的回应背后,含了他那样多的悲伤与痛楚?
为了不影响我的心境,不影响我的幸福,不管多么深重的委屈,他一句也不解释,默默承受,默默伤怀,默默用酒jīng麻醉自己的神智,同时摧残自己的身体……
“公子在南越时,一直有最好的药物调理着,又有李叔李婶那些忠仆小心侍奉,还要好些;自从前来黑赫,他……他似乎还是很不开心,病势一直反复着,连吃药也没多大效用了。他说……他说他守不了公主多长时间了,要青飒在他去后继续为他守护公主……”
那样的八尺汉子,说着说着,伏倒在地,渐渐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我将脚踩上马蹬,踩了几次,才踩稳了,哆哆嗦嗦的手,几乎握不住缰绳。
青飒身后悲惨而失望地叫着:“公主……”
我回过头,嘶哑着嗓子哭喊道:“上马,陪我去找他!”
风chuī过,我的眼前一片模糊。
竟已泪流满面。
我错了,居然又是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