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少年行_作者:南风歌/苛澈(120)

  自从那一天至今,他还未曾再见高放一面。每天洗漱的清水和饭菜都是放在山dòng门口,一听到锁链向外移动的声音,他便很没骨气地落荒而逃。

  信云深远远地看著自己大师兄俊逸不凡的背影,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沈重的危机感。那危机感已经大过了他不敢见高放的恐惧,他一跺脚,毅然转身往後山奔去。

  他气喘吁吁地站在山dòng门口,看著依旧悠然坐在石chuáng一角的高放。

  以他的轻功修为,这短短的路程还不至於让他累成这样。只是他的心跳很快,在见到高放的那一刻甚至跳得更快,这让信云深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像个傻瓜一样红著脸喘著粗气。

  高放秀眉一扬,用那双漂亮的眼睛望著他,声音里带著笑意:“你终於又敢出现了?”

  信云深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小心地在chuáng边坐下。

  高放将视线黏在他的身上,身体却只是懒懒地倚著墙壁,手里把玩著困住他的锁链。

  信云深沈默了片刻,开口道:“小放,你那天……为什麽要亲我?”

  高放探出舌尖舔了舔唇,看到信云深的脸色刷得更红了一层,才笑道:“你不是就喜欢这样麽?”

  信云深局促地低著头,手里捻著衣角,道:“不是那样的。”

  高放眯起了双眼:“那你想怎麽样?不理你,你便哭天抢地。理了你,你又扭扭捏捏。云深,你不会是个女孩子吧?!”高放说著,慢慢地爬了过来。那光luǒ的纤细脚踝连著秀美的脚背,信云深只看一眼就慌乱地转开视线。

  高放爬到他的身边,软软地倚在他的肩头,在信云深耳边轻呵一口气:“那我如此轻薄於你,岂不是要对你负责?”

  信云深刚刚平复下来的呼吸又变得粗重,耳朵红得像要滴下血来。他一点也不敢躲开,更不想躲。高放身上的药香味撩著他的鼻腔,让他血气都朝头上涌来。他仍旧低头道:“我想我们还像以前那样……你陪著我,我也保护你……就像以前那样的──”他转身面向高放,抓起高放的手:“就像以前那样在一起,好不好?!”

  他的双眼中闪著天真的希冀,专注地望著高放。

  高放静静地注视著面前那双浅褐色的眸子,他甚至能从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心里却渐渐冷了下去。

  就算是信云深把他囚禁起来的时候,他都没有感到这麽冷过。

  信云深一定不知道他这句话有多麽残忍,无礼,自私。

  让我陪在你的身边,看著你娶妻生子,功成名就,是麽?!你会说你的妻子不重要,我才是你最重要的人,是麽?!

  高放动了动唇,却没有将这些话问出口。他明明已经知道了答案,又为何要摊明了,再让这个无qíng的小混蛋对著他为难?!

  高放知道信云深这些天的迷茫都不是假的,甚至觉得这样的他可怜又可爱,但也许连信云深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内心早已为一切设定好了轨迹和结果。他是不容许任何改变的,也不会为了任何人而改变。他的一切迷茫与烦扰都早已有了答案。

  可笑他到这一刻才看清楚这麽简单的事实。

  信云深是一个被众星拱月地娇养大的孩子,他习惯了一切事qíng都以他为中心。他聪慧过人,他认为自己的算计完美无缺,他也许根本不觉得这有什麽不对。

  这便是他最残忍的地方。天真的残忍,才是最锋利的神兵利器。

  高放定定地望著眼前的信云深,看著少年像只乞怜的小狗一样,用水汪汪的眼睛注视著他。

  信云深的眼眸是浅褐色的,挺直的鼻梁下是水润的薄唇。高放曾听老人说起,褐眸薄唇的人最是坚硬无qíng,轻易不要招惹。

  他为何没能早一天警醒,还妄想以美色诱惑,以至於他此刻输都输得如此不堪。

  高放没有回应信云深的殷殷期望,他只是迅速地缩了回去,又抱膝靠在chuáng角,将脸深深埋进手臂里。

  早已发热的眼圈终於再抵挡不住汹涌而出的泪水,高放咬紧牙齿,不发出一丝声音,也不让身体泄露一丝颤抖。

  他轻易从不哭泣,这一次却不想委屈自己。最好让那些荒唐的喜爱和倾慕,都随著这些泪水流出身体,化作尘埃,飘散在空中,直到无处追寻。

  信云深眼见著高放退了回去,如同一朵嚣张盛开的鲜花突然合拢起花瓣,将最美丽的内里全部遮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