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少年行_作者:南风歌/苛澈(46)

  信云深这三个字只有这些意义,却从来不能代表他自己。

  难道,连小放也是这样想的麽?!

  信云深从窗棂中往里面看,高放浸在水池中央闭目养神,神态怡然。他根本不需要自己来救--

  他是大人,成熟的大人,他有自己的目标,有自己要做的事qíng。他却只是把自己当成少不更事的孩子,他在想什麽,也从来不曾明白地告诉自己。

  信云深握著剑柄的手越来越用力,手背上浮凸起淡淡的青筋,他自己却毫无所察。

  如果他现在冲进去抢人,高放是会跟他走,还是会站在慕容骁的那一边,会铁了心地留在焚心门,不跟他走?

  原本没有一丝疑问的答案,此刻,信云深却不那麽自信了。

  信云深在窗外蹲了良久,最终却一转身,踏著轻功飞过高墙,往焚心门外掠去。

  高放不会跟他走的,他的直觉这样说道。

  像个恶霸一样抢人,亦或是哀哀恳求,信云深相信他用这样的手段,一定可以把高放带走。

  可是他不稀罕。

  不是心甘qíng愿地跟他走,他不要。

  窗外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慕容骁抬头往外看了一眼,挑起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走得还真是利落……小孩子就是这麽残忍啊。”

  “你说什麽?!”高放皱眉看他。

  慕容骁笑著摇摇头:“我什麽也没说,小放你也太疑神疑鬼了。对了,这药汤泡得也差不多了,可以进行下一步了。”慕容骁蹲下来,用手撩起一捧药汤,又淋洒在水面上。

  “下一步,我要助你重新打通淤塞的经脉,一日之後,再行废去。”

  听著慕容骁的话,高放的面色微变,在漆黑药汤的反衬之下显得脸色更白了一层。

  “而後再重塑经脉,三立三废,才能打好药人之躯的底子。这一次可不同於药浴这种不痛不痒的东西,还可以由得你们大夫改良配方。打通经脉再废,这可是刻骨之痛。”慕容骁说完,看著高放。

  高放迎上他的目光,点头道:“慕容门主,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

  慕容骁点头,脸上却少见地没了笑模样。

  离开了焚心门的信云深,在一个市集上随便买了一匹马,几乎是横冲直撞地往前跑起来,沿途不知道撞翻了多少小摊贩的摊子,惹来骂声一片。

  “这是哪家的少爷公子在闹市纵马,还有没有王法了?!报官,一定要报官!”人群的指责声在身後远去,信云深越听越心烦,所幸马儿不一会儿就跑离了市集,跑到了荒无人烟的地方。信云深总算松了一口气,放慢了速度,任由坐骑随意地跑著。

  信云深坐在马背上,仰头抬脸,感受著凉风轻拂。睁开眼睛,把手举到眼前,对著天光细细观看。

  那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手指修长圆润,手背白晰,隐有青筋浮起。连习武之人握剑磨出的茧子,在他手上都几乎看不见。

  这样一双手,的确不是一双能够让人依赖的手。

  信云深把手收回来,托腮冥思。

  还没等他思出个名堂出来,前方不远处的一个人影,却完全地打断了他的思考。

  路的前方有一颗歪脖子树,枝繁叶茂。一根粗粗的树枝伸出来,上面挂著一条腰带。

  腰带的下面,是个人。

  那人一手抓著腰带,一手抹著眼泪,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远远地看著就只能看到他一双肿眼,像是遇到了极为伤心的事qíng。身上看著就价值不匪的好衣裳也皱得不成样子,端的是凄惨无比。

  不知道江湖侠士是否都是这样,随便地走在路上都能碰上不平之事?

  信云深策马走了过去,抬头看那个人。

  “你在gān什麽?!”

  “你走开,你不要管我,我要去死。”那人抹著眼泪哽咽道。

  “我没要管你啊。”信云深撇了撇嘴,“你既然一心寻死,随便到个无人的角落不是更方便,为什麽要找这麽一颗长在路边的树。你既然要在路边上吊,那就gān脆一点也好,为什麽又哭哭啼啼地摆著姿势一直不动。”

  “要你管,你走开!”那人又恼又怒,站在树gān上居高临下地瞪著信云深,“看你一副行走江湖的少年侠士的样子,居然这麽无qíng冷酷。这个江湖真是世风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