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姒想道:是啊,袁娴这一手最重要的是时机抓得好,刚好谢琅前脚遇到急事要离开建康,她后脚便散布了这个流言。使得她现在连找人商量也没个地方。
因姬越这个国师关系重大,不说皇帝和众皇子一直想把他扣在手心,便说他与北魏国师那一战后名声四播。以致许多道门中人隐隐以其为领袖,越来越多的人叫嚣着。要姬姒就此事向众人解释一番。
姬姒知道,如陈郡谢氏这样的门阀,最是不喜欢这种风波,听了谢广的话后,姬姒当即便准备离开陈郡谢氏。
姬姒离开陈郡谢氏时,谢广等几十个谢氏部曲执意跟随。而她所坐的驴车虽然没有标记,虽然她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谢琅早年置下的一处宅子里的。可不到傍晚时分,谢广便来告诉她,说是宅子外面出现了几波探子。
傍晚时,庄十三来了。
见到姬姒时,庄十三显得十分憔悴,他看了一眼姬姒,便安静地坐在榻旁,闷不吭声地饮着酒。
姬姒见他胡须拉杂,眼窝下青黑一片,脸色更是白得不成样,她在他对面坐下后,有点不忍的低语道:“我没有怪你。”
庄十三腾地抬起头来。
对上他的目光,姬姒疲惫的笑了笑,她哑声说道:“你那母亲是什么人,我最是熟悉不过。所以我知道此事与你无关。”
听了她的话后,庄十三一直没有说话。他慢慢抿着酒,一口一口连饮了三盅后,庄十三突然说道:“母亲那一天与你见过面后,回去就病倒了,她一直在胡言乱语!”
抬头看着姬姒,庄十三眼神十分复杂,他哑声说道:“母亲呓语时,口口声声说我曾纳你为妾,还说你一心想要独占我,还说你不配生下我的子嗣,所以她找借口说你得了伤寒,把当时怀了孕的你活活烧死了。”
过了好一会,庄十三喃喃说道:“当时我听着听着,竟有一种感觉,仿佛母亲所言,并不是假话!”
见到姬姒一直没有说话,庄十三低声又道:“记得那几年,你一切都很正常,对我也很仰慕喜欢。你是知道我这个人的,我凡事喜欢把它掌控在手心。那一年我发现自己对你生了好感后,曾经派人把你的家人,以及你从小到大的事,仔仔细细调查了一番!”
姬姒听到这里,心头猛然一颤。不过生怕自己露出异样,便始终没有抬头。
庄十三低低的补了一句,“所以,你有没有兄长,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过了一会,庄十三又道:“一切的变化,发生在你十四岁那年,那次你去了一趟青山县后,回来便全变了。当时我还以为不过是人心易变,可直到我发现你几乎是一夜之间,不但变得博学多才,还通琴艺笛技,还对许多事的处理态度都显得很成熟,我才渐渐感觉到了异样。到了建康后,你化身成了姬越,竟是拥有了预测之能,那时候起,我就隐隐感觉到,你的身上一定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庄十三说到这里,便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他不说话,姬姒也不说话,院落里,却是安静一片。
过了一会,庄十三低低说道:“当时在荆县时,不管是我提到母亲也罢,还是你看到我母亲,都是眼神有异,似是非常痛恨厌恶。这一次你当着我的面打我母亲时,你那眼神我只看了一眼,便一连几夜都不曾睡好。”
慢慢的,庄十三低哑地问道:“所以阿姒,我母亲说的那些胡话,并不是胡话对不对?”
姬姒的脸白得不成样。
许久许久后,她声音嘶哑地说道:“我说了是,你又能如何?我便说不是,你又会如何?”
听了姬姒的话,庄十三整个人一瘫,他慢慢软倒在榻上,半晌直不起腰来。
好一会,他低声回道:“你说是,我就会信你。”说到这里,他双手捂着脸闷闷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声,真是比哭声还要难听。
笑了一阵,庄十三轻声说道:“阿姒,你相不相信?从那一年看到你从柳树下向我走来后,我便再也不曾忘记过你。这么多年了,不管遇到什么样的绝色,我都不想近不想看,我心心念念只想得到你。”
他说着说着,声音已经含了哽咽,“当时在荆县时,我还想过要怎么才能让你对我回心转意。可你走得太快变化太大,我竟是追之不及,特别是到了建康后,你竟与谢十八有了关系。谢十八那样的人,我便是奋斗一百辈子也比不上。当时我便想着,要是能忘记你就好了,可我怎么就忘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