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十三娘明显地怔了一下,随即便摇头失笑:“你觉得我是故意出卖你,一直拿你当垫脚石?如果我说,我一直是真心想与你jiāo好,从没想过要坑你害你,你大概不会信吧?不过不管你信不信,我有今天,有一半本来就是拜你所赐!
其实最近我经常在想,如果当初没遇到你,我会怎样?我想我大概会认命,会一直乖巧下去,好让人给我挑个不那么坏的归宿。毕竟一睁眼就到了一千多年前的这个鬼地方,变成了一个没钱没地位没助力的庶女,我不认命又能怎样?直到在芙蓉宴上,听你说出‘尘归尘,土归土‘,我才知道,原来这世上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倒霉;等瞧见了你那些扭转乾坤的手段,我这才想到,我又不比你差什么,为什么不能也豁出去搏个前程?后来我嫁给了子隆,好不容易一步步在裴家、在长安,站稳了脚跟,你又从西域回来了。那时我跟你jiāo往,当真是一片诚心,想着以后说不定能互相照应。就是法常尼寺那一次,其实我比你们都早一步收到消息,开始也只想着要装病躲祸,直到发现你那番收买人心的举动,我才明白自己该怎么做!后来我是到武后面前说了实话,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大家各凭本事,我又有什么不对?”
琉璃抬眼瞧着崔十三娘,心头好不愕然——敢qíng这位是真心觉得自己那样做是在玩弄权术、收买人心?她不由摇头叹气:“你果然目光如炬,那一回,我可不是收买了好些人心,占到了好大的便宜?原来你跑到武后面前去告密,竟然都是跟我学的,被我bī的!那后来你让明崇俨来bī我就范,肯定也是一心为我着想了?”
崔十三娘的脸色微僵,顿了片刻才道:“你到底在算计什么,我怎么知道?我又不像你那么好命,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高枕无忧!贺兰敏之一发疯,为了自保,我也只能那么做。至gān明崇俨,我可没让他去bī你。这人根本就是疯子,我好心提点他,为他谋划前程,他却越来越狂,居然想让我改嫁给他!被我教训了之后又去惹你,自己露了馅不说,还回头来威胁我,我才不得不……除了他!”
琉璃恍然大悟,难怪明崇俨好端端的会对自己那么轻薄无礼,原来是对崔十三娘求之不得,迁怒到了自己头上,这还真是一笔狗血乱账!
崔十三娘似乎也不想多说此事,皱眉道:“总之,从头到尾,我都没想过要害你!就是后来裴行俭去了西域,武后bī我想法子对他不利,我也只是让人传了几句不打紧的谣言而已,还特意去提醒了你。是你自己跟武三思家联姻,激怒了皇帝,才会有后来的祸事!皇帝武后都要打压裴行俭,我们又有什么法子?难不成还能违抗上意,舍己为人?可就算是那时候,我想的也是,如果能不跟你翻脸,我就算受点委屈也没什么。没想到,你却是比我想得更狠,让我和子隆名声扫地不算,还要一步步把我们bī到绝境!”
慢慢站起身来,她居高临下地瞧着琉璃,眼里终于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恨意:“你说我出卖你、坑害你,那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子隆死的时候,有多少刁民拍手称快,说这是他的报应?你知不知道,我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就连我的儿女,也是前途尽丧,苟且偷生!而你呢,你不还是照样投靠了武后,不依然助纣为nüè?事到如今你还依然高高在上地安享着荣华富贵,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琉璃也抬头看着崔十三娘,她目光中的怨毒锐利得若有实质,琉璃心里却突然一阵轻松,是的,自己有什么资格指责十三娘?三年来,她也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都是趋利避害,都是挣扎求存,自己的退缩和她的进取又有什么不同?现在她终于可以确定了,她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手段不一样,目的也不一样。
迎着崔十三娘冰冷的目光,琉璃坦然地笑了起来:“其实最近我也经常在想,咱们都是穿越过来的,在这世上,咱们原该比旁人都亲近,可事qíng最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不是我无意中得罪过你,所以才惹来了你的报复?
今天我总算放心了,原来不是我对不住你,而是从一开始,你就认定我是个为了权势地位不择手段的人。所以在你看来,无论你怎么利用我、算计我、出卖我,都是应该的,就算踩了我还要装无辜,这还说明你是念旧qíng的;而我居然敢反击、敢揭穿你那半拉子的预言,那就是太狠太毒,就是要赶尽杀绝。所谓以己度人,无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