麴崇裕哈哈大笑,“待会儿到徐娘子的客栈来,请你们吃枣糕!”孩童们欢呼着跟着马队撒腿便跑,不少成人也走出门来,笑呵呵的向着马队挥手。
马队从村落旁掠过,在绿洲尽头一栋敦厚的两层小楼前停了下来,土楼看着颇有些年头了,背后不远便是一个高高的沙丘。琉璃四下看了几眼,心道,这客栈里面若也有一个美貌的老板娘,门口倒是可以直接挂块招牌——龙门客栈!偏偏这家门楣上写的却是“大沙海”……正思量着,就听见门内传来了一阵清朗的笑声,“世子爷,快些里面请,我家小棋已经惦记你的枣糕好久了!”
难不成真是金镶玉?琉璃不由唬了一跳,就见一个二十多岁的清秀妇人携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笑嘻嘻的走了出来。
麴崇裕把马缰往随从手中一丢,微笑着走上几步,“徐娘子怎么越发年轻了?看着倒像是小棋的姊姊。”
徐娘子大笑起来,风飘飘也从后面提马赶到,跳下马脱下披风便抱住了那个叫小棋的小姑娘,村里的孩童们也跑了过来,闹哄哄的挤了进去,那麴玉郎当真让人拿了一包枣糕出来,发到几个孩子手上,店里的几个伙计也迎了出来,牵马的牵马,抬行囊的抬行囊,与随从们说说笑笑,客栈里外顿时一片欢声笑语。
琉璃看着人群中笑得格外放松的麴崇裕,只觉得眼前之人似乎突然间变得有点陌生了,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裴行俭,只见他的脸上带着微笑,眼神却若有所思。
麴玉郎与徐娘子说笑了几句,转头看见裴行俭,便笑道,“徐娘子,今日你却要打起些jīng神来,这位裴长史和夫人乃是长安来的贵客,这是他们到西州的第一顿饭,是好是坏便看徐娘子你的手艺了!”
徐娘子忙笑着过来行了一礼,“果然是长安来的贵客,气度便与众不同。小女子的手艺招待来往的客商、牧马的群头也便罢了,哪里入得贵人们的眼?贵人们平日吃得jīng细,小女子手艺粗糙,请多多担待才是。”
裴行俭微笑着欠了欠身,“有劳徐娘子。”琉璃便笑道,“娘子说得是,咱们已是吃了整整十日的沙子,可不是jīng细得很?只是如今听见‘细’字便心惊,正要请娘子多做几碗粗些的ròu啊鱼的才好,便是整只的也不怕!”
徐娘子顿时笑得眉眼弯弯,携着琉璃的手便往里走,“夫人好生风趣,外面天寒,快些进去坐。”
看着琉璃的背影,裴行俭眼底的笑意还未到嘴边,已变成了一声颇有些无奈的长叹;麴崇裕不屑的挑了挑眉,转头看着裴行俭时,却是一脸最真挚不过的笑容,两人同时道了声“请”,又相视微而笑起来。
在这家大沙海客栈休整了一夜,第二日马队出发时,人人都变得jīng神了许多。雪早已停了,略走一段,路上便见不到半点雪痕。道路变得十分平整,马队穿过大阿萨镇,两个多时辰便来到柳中县,此地所酿葡萄酒闻名西北,众人却并未停留,用过午膳便又一路向东北而去,越走便越热。到了第二日,众人都换下了皮毛的外套,琉璃也选了一套利落的群青色丝绵胡服,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这一日的下午,灰白色的太阳刚过中天,众人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琉璃正在纳闷,风飘飘在马镫上站了起来,挥鞭一指,“夫人,你看,前面便是西州!”
琉璃忙抬头去看,只见前面是一个巨大的山谷,两条河流围绕着一座高高的山崖jiāo流而过,一眼望去倒是一片青山绿水,却哪有城池的半点踪影?
第17章迷宫之城接风之宴
足足三十米高的悬崖上,只能隐隐约约的看见几角飞檐,再近一些,才能发现这片高崖的东面分明有一道大门,相对而立的高大双阙中,一条长长的台阶直通崖底的河谷。而河谷中的一顶华盖,数十道人影,已列出夹道相迎的阵势,让人不得不相信,大唐西域最繁华的西州城,就在这片四面绝壁的土台之上。
仿佛嗅到了家园的气息,几十匹骏马都撒欢般的一口气冲下了河谷。西州随从中已经有人用胡语开着粗俗的玩笑,又有侍女笑骂了回去。
虽然已是十一月中旬,沿路的天寒地冻在这片土地上却化作了略带燥热的炎风。河谷之中,河水依旧清澈见底,糙木犹有茵茵绿意。马队在一道石桥上呼啸而过,下桥没几步,马蹄踏处已变成了绿糙如织的平坦河岸。琉璃抬头张望了几眼,近在眼前的狭长土崖看起来就如一条停泊在河谷中的巨轮——不知那甲板上又是何等风qí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