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回到家中,琉璃看见早先买回的那些宝贝,兴致才略高了些,正拿着那个翼狮角杯摆弄,裴行俭笑道,“我看你是把这些店铺里几十年无人问津的东西都搜罗回来了,这羊做得这般怪模怪样,却是用来做什么的?”
琉璃心道,什么羊,这明明是波斯银器里最典型的长角翼狮好不好?只能笑道,“杯子自然是拿来喝酒的,这角便正好是把手。”
裴行俭拿在手里试了一试,点头道,“倒也巧妙,只是到底看着古怪了些。”
琉璃笑道,“如今这个家中,我想买什么便买什么,且有你觉得古怪的时候!”这是她亲手买的院子,没有那么多盯着自己的目光,而那些西州的官眷大约也不会自降身份来这边做客,她总算不用顾忌太多,可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qíng了!琉璃只觉得有股热切的东西在心口几乎就要喷薄而出。
裴行俭笑着点头,“在下拭目以待。”想了想又道,“你想找的大匠,若是过些日子,我大约还能想些办法,只是你到底想做什么?”
琉璃坚决的摇了摇头,“不告诉你!”
裴行俭惊奇的挑起眉头,琉璃笑道,“你没有五成把握的事便不会告诉我,如今这事我连一成的把握都没有,说来作甚?”
裴行俭看着琉璃得意的笑脸,有些哭笑不得,正想换个法子把她的话逗出来,就听小檀气咻咻的跑了进来,“阿郎,都护府的官吏给您送公文来了。”
第20章纸墨陷阱首度jiāo锋
粗织的白叠布拿到手上,几乎有一种麻布的质感,琉璃对着光仔细看着布的纹路,发现最大的问题大概是纤维太短,杂质太多,只能纺出粗纱直接用于织布,如今西州的棉花品种的确不好,但也不至于连细纱线都纺不出来,却不知到底还有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裴行俭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这白叠布难道有何不妥?”
琉璃回头笑了笑,“倒也不是不妥,只觉得可惜,这白叠布御寒吸水,按说穿着应是舒适的,偏偏如此粗糙……都护府给你送什么公文来了?”
裴行俭淡淡的一笑,“是长安的邸抄,一个月前,圣上下诏,皇后王氏与淑妃萧氏被废为庶人,亲族流放岭南。”停顿片刻又道,“此时此刻,我们只怕要改口称武皇后了。”
王皇后和萧淑妃终于还是被废了?而且还是一个月之前。琉璃怔了一下,脑海里首先浮现的,竟是初见萧淑妃时那根涂着丹寇的纤纤玉指,还有中秋宴上王皇后惊鸿一瞥的端丽身影,自己若是没有记错,她们大概是熬不过这个冬天的,说不定此刻已不在这个世上。琉璃默然垂下眼帘,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裴行俭叹了口气,握住了琉璃的手,“你不用怕我不高兴,此事,原是意料之中。”
琉璃抬头笑了笑,是啊,武则天当皇后么,太在意料之中了,所以她不是怕表现出高兴来让裴行俭心里不舒服,而是实在找不到任何惊喜的感觉。
裴行俭有看着她的目光渐渐多了些疑惑,琉璃想了片刻才道,“王皇后其实xing子还算中正,若不是原先的魏国夫人……”那位柳氏夫人真是害人害己,如今先是被夺了封号,接着又被流放岭南,也算是恶有恶报,倒是那些王氏族人,却是不得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裴行俭摇了摇头,“你便是心肠太软,有些事,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也不过是命数而已。以后,你要记得叫王庶人,莫叫人抓了短处。”
琉璃点点头,抛开了这些思绪,转了个话题,“他们巴巴的给送这个来作甚?”
裴行俭微笑道,“自然是好心的来告诉我一声,我在长安那边只怕是永无翻身之日了。”
不安好心的死孔雀!琉璃轻轻哼了一声。
裴行俭不以为意的一笑,“如此一来,我正好多陪陪你。”
这话从何说起?琉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正是新鲜出炉的大唐皇后所宠爱的画师,不由哑然失笑,一眼却又看到裴行俭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卷厚厚的文书,指了指问道,“这便是邸抄?”
裴行俭笑着把文书往案几上一放,“邸抄若有这么厚还了得?这是都护府的一本账目,说是让我先过目,过两日好去议事。”
这么快让裴行俭看账目?琉璃不由有些意外,刚想开口,裴行俭已笑道,“据说如今西州赋税的欠款年年累积,都护府也该开源节流一番才是,这原是最得罪人的差事,由我来做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你先收拾物件,我也翻一翻,看看有什么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