麴崇裕眉头紧皱,沉吟道,“若真是王总管等人纵兵劫掠……”
麴智湛脸上难得的带出了讥讽之色,“那又如何?你以为大唐陛下当真在意这些胡人的死活?莫忘了阿史那社尔十年前的丰功伟绩,那位天可汗陛下可曾说过他一句?”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赶紧遣人悄悄去裴长史家报个信。再者,裴长史终究是我西州之官,圣裁未下之前,总不好教苏参军太过难为他的家人!”
麴崇裕默然片刻,抬头道,“崇裕这便过去。”
麴智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顿了顿才道,“也罢,你千万记得,两不得罪,两不相助!”
……
质地细密的浅huáng色麻纸上,用小楷写着人数、马匹、货物的数量,下面是若gān个或清楚或模糊的官印;一个小小檀木木牌,刻着“安”字和极为复杂的卷糙纹样。
琉璃看了一遍,点了点头,“便是这两样了,记得明日去帮我多谢阿嫂一声。”
小檀奇道,“娘子要这些东西作甚?”
琉璃淡淡的一笑,“有备无患。”屠城的事qíng太大,既然如今没能抢到先手,她已不能把所有的宝都押在麴崇裕的良心上。有了这两样东西,就算麴崇裕袖手旁观,她也能造出一份足以乱真的过所文书,以阿古的身手和阅历,再以安家的信物木牌一路在各城池换马,虽然不能日行六百里,却也可以在半个月左右,将消息传回长安。
她低头仔细看了看手里的这张过关文书,纸是益州huáng麻纸,墨是寻常的松烟墨,家中都有,字迹也十分寻常,只是西州府的官印仿起来要费些功夫,却也不会太难,起码比她在美院时仿造过的早年老式月票来,要容易太多了……
阿燕快步走了进来,“娘子,韩医师来了,正在前院给米大郎换药。”
琉璃忙放下文书站了起来,“我这便过去。”
韩四这次手脚极快,不过一盏多茶的工夫便背着药囊走了出来,见琉璃和阿燕都等在外面,愣了一下,垂眸道,“伤者两日后便能大好。”
琉璃摇了摇头,“多谢韩医师,只是,还有件事我想烦劳韩医师一次。”
韩四立刻抬起了头,他平日穿着随意,头发也常是乱蓬蓬的,一双眼睛却是黑白分明,极为gān净。
看着这双眸子,琉璃心里微微一松,脸上露出了笑容,“不知韩医师能否将米大身上的伤势处置得……看上去更凶险些,最好是那种看着便致命的模样?”
韩四眨了眨眼睛,愣愣的没有说话。
琉璃也不瞒他,当下便把米大郎在怛笃城目睹屠城惨状,因救了一名怛笃女子,被污为怛笃的探子,如今军中已有人到了西州,随时会上门抓他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如今他若是被抓到军中,只怕有去无回,连裴长史都会被扣上罪名,我倒是想了个法子,大约可以冒险一试,只是这米大郎的模样却是越凄惨越好。此外,还要借药铺一用。”
韩四听到“屠城”二字,脸色早已有些发白,喃喃道,“竟然又是此如此!”猛的又回过神来,用力点头,“韩某这便去处置伤处!”
琉璃吐了口气,点头笑道,“有劳了。”
韩四转身噔噔噔便往堂屋里走,走到一半又一个转身跑了回来,“库狄夫人,在下还有一种药,不知夫人用不用得上?”
第65章前朝惨案今日人心
西屋的门帘低垂,韩四已是进去了好一会儿,却依然没有动静,外面也是静悄悄的,被打发出去寻人传话的婢子小厮们显然尚未归来。琉璃打开案几上那个装赤金象牙梳的匣子,把一日前便已写好的信笺重新读了两遍,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心里正有几分焦急,堂屋的门外便响起了一声通传,“麴世子来了!”
琉璃“腾”的站了起来,看了看西屋,放下信笺,稳住了声音,“请麴世子进来。”
从院外大步流星走进来的麴崇裕,身形似乎带着风声,脸上却是毫无表qíng,一眼看见琉璃神色从容的站在堂舍门外,略微怔了一下才抱手一揖,“库狄夫人。”
琉璃敛衽还礼,“世子里面请。”一颗心却有些沉了下去,麴崇裕最讲风度,便是被气得脸色发青时经常还要撑着一脸微笑,如今却是这样一副冷脸,看来事qíng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