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俭看着琉璃,两道舒展的剑眉慢慢的皱了起来,“你在长安之外可有亲戚?”
琉璃心里一沉,难道有这么严重?想了片刻摇了摇头,裴行俭叹了口气,“你适才说或有事找我,可就是怕有麻烦?”
琉璃点头不语。裴行俭沉吟道:“若大娘不嫌忌讳,不如这几日先称病在家,不要出门了,先看看再说。你父亲那里,也常使人去探听可有动静。若真有难解之事,一定记得知会我一声。”
琉璃一怔:他说的头一件本来就是自己打算做的,第二件却是提醒了自己,至于第三件,若事qíng真到了那一步,也就只能希望这位智多星能再给自己出个主意了。
裴行俭低头思索了片刻,又叮嘱了琉璃几句,便起身告辞而去,琉璃站在院子里,呆了好一阵子,也终于打起jīng神出了门,跟史掌柜告辞时,便嘱咐道“这几天若是有人问起我是否在店里,掌柜就说我身体不适,许久不曾来过了。”
史掌柜笑道:“记下了,说来前些日子常有人问,这几日倒是不曾有人问过。”琉璃一惊,脱口道:“今日也无人问过?”史掌柜点了点头,“自然。”
琉璃看着外面的街道,怔怔的出了半天神,到底还是转身走向今日要去的招财缬坊,却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史掌柜yù言又止的神色。
第32章拜月乞巧金风玉露
与整个西市只有一家夹缬店不同,“绞缬”二字却是西市东边这条街上最常见的招牌之一。这种把布帛按各种方式捆扎之后入染的方式,不但成本低廉,染出的布帛花样还有一种特殊的晕色效果,因此极受欢迎。在招财夹缬里,各种色彩艳丽的布帛便挂满了整个店面。不过,此刻琉璃却无心去辨认哪些是新染出的花样,只问绞缬店的掌柜,“三郎今日可过来了?”
那掌柜也姓史,正是夹缬店史掌柜的从弟,看见琉璃便笑得弥陀佛般的道,“三郎正在后院里跟卢明府家的管事谈生意,大娘且等一等。”又亲自领着琉璃到了后院。
招财绞缬的后院比如意夹缬还要大些,光雅间就有两间,只是陈设却不比如意夹缬的雅致。琉璃跟着掌柜进了西头的那间雅间,那掌柜便在边上陪着东拉西扯,琉璃再三客气了一番才把这位格外殷勤的掌柜打发走,自己在坐榻上跪坐下来,一面下意识的抚摸着席上那chuáng紫底鹿胎的绞缬绫褥,一面思量着适才的事qíng。
没过多久,一阵脚步声响起,安三郎挑帘走了进来,笑眯眯的道,“大娘今日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
琉璃忙站起来见了礼,安三郎摆手道,“就你礼数多,快坐下,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qíng?”
在琉璃的几个表兄里,安三郎是看上去xing子最好的一个,但琉璃自然知道这位表兄有多jīng明,她没有跟他拐弯抹角便道,“的确是有,琉璃无意中惹了祸,想问问阿兄,你的药材铺里是否有那种服下后让人看上去像病了的药材?”
安三郎的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惊愕,“你到底惹了什么麻烦?”
琉璃叹了口气道,“阿兄想也知道那魏国夫人的事qíng,她是当今皇后的母亲。我前些日子为一位武夫人做了几件新衣,后来才知道那些衣服是给武夫人的妹子穿的,而她妹子竟是宫中的宠妃!那魏国夫人原就是因为这位宠妃穿过我做的夹缬才找上门来的。她说过几次想买我为婢,琉璃担心,如此一来,她更不会罢休。”
安三郎的眼睛眯成了一条fèng,半响才道,“你且等着,阿兄还要去打探一番消息,你说的那药材,也需去问问。只是你这几天,就莫要出门了。”
琉璃看着安三郎喜怒莫辩的脸,不由内疚起来,是她的一时思虑不周,才会有今天的麻烦。她低头老老实实的应了声“好”,又道,“琉璃有些担心,我家阿爷那边……”
安三郎点头道,“有道理,我会设法让人多探着点。”
琉璃喃喃的说了声“多谢”,就听安三郎道,“你也莫要太过担忧了,这些事qíng又不是什么难做的,jiāo给阿兄就好,今日还要乞巧,你先回去,今夜却要多乞到些巧才是。”
琉璃抬起头来,只见安三郎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笑眯眯的表qíng,两撇尖尖的胡子随着他的笑容微微颤动,心里不由松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