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檀曾听琉璃提过一句,这裴行俭如今是个不小的官儿了,虽然知道他xing子谦和,但听到这番话,不由呆了一下才结结巴巴道,“不敢,不敢当。”又福了一福,才有些别扭的跪坐下来。
裴行俭待她喝下了两口酪浆,方开口道,“这两天裴某都在宫中值守,大娘送的信昨夜才收到,今日原本想去夹缬店打听的,那边却好像十分热闹,也不见掌柜的身影,幸得遇见了姑娘,却不知如今大娘人在何处,可还安好?”
小檀叹了口气,“婢子也不是十分清楚,只知道她如今是在那个武夫人家中。”抬头看见裴行俭静静的看着自己,目光温和中带着期待,不由自主便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qíng从头到尾都讲了一遍,末了才道,“那天她出了安家之后便回了自己家里,听说第二日魏国夫人就派了人到库狄家bī着她写文书,不知怎么的,那武夫人也去了,说两家原先有jiāoqíng,又送了库狄家不少礼,大娘当天就跟她走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裴行俭垂下眼帘,默默的喝了口酒,半响才抬起头来笑了笑,“多谢。”
小檀看着他的笑容,不假思索的脱口道,“你莫担心,大娘那样心善的人,定然会有福报!”
裴行俭一怔,随即微笑着点点头,“自应如此。”说着拿出了一个装了些铜钱的绢囊推到小檀跟前,“若你能见到大娘,劳烦转告她,她所说之事,裴某自当从命。”
小檀刚才说完那一句,就后悔自己太过唐突,再见了赏钱,不由跳了起来摆手道,“不敢领赏,若能见到大娘,小檀一定把话带到!告辞了!”说着连礼都未行,转身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裴行俭多少有些愕然的看着小檀的背影,忍不住摇头一笑,只得拿起绢囊收回怀中,指尖却突然触到一物。他慢慢将它拿了出来,看着信封上“裴君亲启”那四个端正的小楷,想到信里提出的那个请求,不由望着窗外出神半响,低声叹了口气,“你太小瞧裴某,也太小瞧你自己了!”
自斟自饮的喝完了那壶酒,裴行俭才结账走出酒肆,太阳不知何时已失去了先前的热力,一阵风猛的从地上刮了起来,chuī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远远的天际,有厚厚的黑色云层迅速堆积。
长安的第一场秋雨,很快就要落下了。(第一卷完)
第二卷宫廷篇
第39章承天门高咸池殿远
一场延绵了两天的秋雨之后,长安的秋意蓦然变得浓厚起来。微凉的秋风chuī过,枯huáng的槐荚纷纷坠落,长安城每条大道的两旁都堆积了厚厚的一层,与还未gān透的泥泞混在一起,在沿着路边行走的牛车车轮和行人脚下不时发出吱嘎的声响。
琉璃坐的马车走在大路的最中间,那里的huáng土已经被太阳晒gān,马车行驶得又快又稳,车轮过处,扬起一路飞尘。没过多久,马车左边的小窗外,便出现了高大的宫墙。
琉璃还是第一次离皇宫如此之近,忍不住凑过去多看了几眼,只觉得这足有十余米高的土huáng色宫墙看着便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想到接下来的一两年里多数时间或许都要在这高墙内度过,饶是她这几天来已经做足了心理建设,此刻也禁不住有些茫然。就听坐在她对面的武夫人问道,“琉璃,你可曾来过这边?”她回过神来,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
武夫人今日穿着绯色的泥金芙蓉罗衫,挽着绛色晕花披帛,气色鲜润,心qíng明显颇为愉快。她安慰的对琉璃笑了笑,“我头一次进宫里时,也觉得这宫墙看着就森严骇人,惯了便好了。”
琉璃只能点头称是,却见坐在武夫人身边的小月娘也在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忍不住对她扮个鬼脸,笑了一笑,心qíng倒是松快了些。
马车沿着宫墙走了两三里地,才在一个写着“延喜门”的单拱大门外停了下来,守卫的禁军上来盘问了两句后挥手放行,马车便沿着门dòng走了进去。那门dòng足有十几米长,想到这便是宫墙的厚度,琉璃不由有些骇然。
进了门dòng是一条往西去的宽阔长街,两边都是高高的宫墙,武夫人便指着右边的宫墙道,“这边是东宫,过了东宫才是太极宫。”又往左边指了指,“那边是皇城,是东宫内坊、三省衙门和禁军驻地。”
琉璃点头暗记,车马又走了两三里地,武夫人突然笑道,“你不妨掀开车帘好好看一眼,前面就是承天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