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室墙上的小门无声无息地打开又合拢,空dàngdàng的屋子里看去依旧整洁而清冷,仿佛从来就没人在这里出现过,唯有案几上那壶残酒和屋里犹自飘dàng的那缕幽香可以证明,在酒楼的幽暗斗室中,在长安的十丈红尘里,曾有美人悄然而来,飘然而去。
第二章一洗前rǔ终得报应
“啪,啪,啪”,酒楼的雅室里,响起了几声清脆的击掌声。
麴崇裕瞧着窗外缓缓摇头,脸上的神色仿佛是嘲讽,又仿佛是赞叹。空地上的人群中的骚动喧哗犹未平息,两边酒楼里也隐隐传来了越来越响的惊叹争论,斜对面的雅室里,还有看热闹的女子推起窗子,探身张望。他往外瞧了几眼,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深:“好,好一招连环计!今日我总算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一个前程无限的官员在大庭广众下指认吏部选官了!”
萧氏兄弟原本也满脸兴奋地看着窗外,听到这一句,脸上的狂喜顿时收敛了几分。萧守道便笑道:“麴兄怎么还是这么想?不是有老话说,纸里包不住火么?你瞧瞧这几个,为了推诿责任,不是说记不得了,就是指认乃是好友杀人,这等品xing,为了求得免死,出首告官,也是qíng理之中,怎么就成了连环计?”
麴崇裕嘲讽地挑起了眉头:“二郎这话说得!前头的事qíng咱们就不多说了,家财万贯的单身女子居然能突然弃家而去,破落租户居然敢争夺名jì,还能延请名医,寻常士子居然能三拳两脚打死泼皮,还在刚得告身的时辰被抓了个正着,这世上不是没有巧事。但事事都那么巧,巧事都凑成了一处,还说是天意……”
他冷笑着摇了摇头,端起酒杯,仰头喝了下去,又拿起酒壶重新满了一杯,“不过设局之人当真了得。虽有这么多的蹊跷,用一句‘巧合’依旧说得过去,落在下面这些蠢人眼里,只怕还觉得是天理循环报应不慡。横竖何娘子已经走了,金大郎已经死了,连尸首都找不到了,有些事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谁会疑心这些医师、武侯、jì女会好端端地联手起来陷害官家人?就算有人曾经亲眼目睹当日的qíng形,谁又能拍着胸脯到公堂上说,旁人都记错了,只有他记得几个月前那场混战里谁动了手谁没动手?”
“莫说这些人了,就是堂上那几个,能走到今日,按说也不会太蠢,可一夜之间,不照样被人挑动得失了本心?或是想赶紧洗清责任,生怕耽误了前程;或是想含糊而过,莫要影响了名声;甚至还想在这节骨眼上出出风头!人人都以为横竖有那么多人看见经过,自己说什么都不打紧。结果个个都成了互相推诿、目无法纪的小人,便是先前事qíng还有三分蹊跷,也被他们自己洗得gāngān净净了。这一手实在老辣,麴某五体投地!”
萧守道低头看着杯子没有做声,脸上的表qíng几乎有些纠结。萧守规却是嘿嘿两声:“玉郎果然与我等不同,凡事都爱多想几层,小弟们就晓得看个热闹,惭愧得很,玉郎说的这些,咱们却是半点也没看出来。”
麴崇裕手里端着酒杯,目光也落在那杯子,显然不知想到哪里去了,半晌才摇头长叹了一声:“这一局,最妙的就是,我明明知晓这是个局,可想来想去,居然找不到任何破解的法子。若我是那姓霍的,大约也只有自首这一条路好走。我猜,假如他不说这句话,接下来上堂的那位医师,就会说那金大郎是骨折伤重而死,如此一来,只要接着坐实他是群殴斗杀的首恶,他便只有等着绞刑了!这一招,的确够狠够准!”
他的眸子终于转了一转,落在了萧氏兄弟身上:“大郎二郎,你们,以为如何?”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包括这前不久才定下的……萧氏兄弟相视一眼,眼底的那份惊骇再也难以掩饰。萧守规好容易才撑住脸上的那点笑容:“我们能以为什么?玉郎怎么想都好说,好说!”麴崇裕含笑点头,那张总带着三分不羁的俊秀面孔上,这笑容竟有一种异样的温煦味道,嘴里说出的话却是冰冷入骨:“可惜了!如此一来,原是天衣无fèng的局面却是毁于一旦!设局之人虽是手段高明,到底太过意气用事,大约是眼瞧着那裴守约名声越来越响,这次吏选明面上又挑不出任何错来,纵然有几个新晋官员酒后失德,也未必全能推到裴守约所选非人上,便想着要在这件事上一次便打得裴守约再也不能翻身!如此沉不住气,焉能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