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瞧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今日实在是有些乏了,过几日再说吧。”不等那管事娘子再开口,她回身进了屋,见左右无人,便对紫芝低声道:“这几日你要约束好那两个小的,老老实实在院子里呆着,除了跟着我,哪里都不许去!”
紫芝皱了皱眉,却只是简单地道:“夫人放心。”
放心?琉璃转头瞧了瞧门外的婢女和管事,无声地叹了口气。
接下来几日倒是风平làng静,杨氏引着琉璃拜访了同样从长安赶来的几位杨家女眷,琉璃与她们平日jiāo往不多,加上但凡出门总有七八个杨家仆妇前呼后拥,她索xing关起了院门,除了偶然过去陪杨老夫人说说话,便是在自己屋子里练字作画。眼见着杨老夫人jīng神越来越差,每日醒着的时辰也越来越少,琉璃也知道,这样的日子过不了几天了。
这一日午后,琉璃照例在厢房沐浴,身子刚刚泡进热水,就听屏风外的木门一响,屏风上人影晃动,有人端着一叠巾帕走了进来。琉璃洗浴时历来不愿叫人伺候,忙道:“把东西放在屏风外头就好,不必进来了。”
那人回身关了门,依言将巾帕放在外头的竹榻上,却并没有离开,反而走近屏风,低声叫了句“娘子”。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琉璃心头不由一凛,忙坐直了身子:“阿霓?”
屏风外的人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婢子此来,是要给娘子磕个头,多谢娘子当日的救命之恩!”
琉璃一颗心愈发沉了下去:“什么救命之恩?我怎么听不明白?”
阿霓姿态愈发谦卑:“娘子教训得是,今日是阿霓莽撞了。两年前镜月尼师曾指点过婢子,是娘子救了我等xing命,自那日起,婢子就日日给娘子祈福,好容易今日有了机缘,自然是要来给娘子磕个头的,不想却唬到娘子了,婢子罪该万死!娘子放心,此事阿霓定然不会告诉旁人,只求娘子慈悲,给阿霓再指条明路!”
到底还是躲不开啊!琉璃按住额头,心底一片无奈。阿霓那日几次三番地暗示,又非说什么假山边的那座jīng致凉亭和原先裴府的旧亭子很像,琉璃就晓得她是有事要找自己,也猜到了她要说的是什么。可这种事琉璃又能有什么法子?只能远远躲开。没想到阿霓却是如此神通广大,居然这样也能找过来!她的这些话听起来像哀求,实际上却是赤luǒluǒ的威胁,镜月……唉,果然是靠不住的!沉默片刻,她也只能叹道:“阿霓,你的话我还是听不懂,这是洛阳,是荣国夫人府,若是没有老夫人点头,莫说你,便是我也未必能走出这院子,又哪里有什么明路暗路可以指点?”
阿霓忙忙地摇头:“娘子不必担心,老夫人如今并不清楚娘子到底知晓多少事qíng,只是有一次小郎君发脾气说漏了嘴,老夫人才疑心娘子听说过什么,却没有查出什么实据。这次请娘子过来,也不过是要试一试娘子的口风而已。
“那日娘子一走,老夫人便跟少夫人说了,她这样猛不丁地提起两家的亲事,娘子却没有惊慌推脱,也没有囫囵答应,倒是认真想了,这才是有心结亲的样子;如此看来,就算娘子听说过什么,也没因此动过异心。后来娘子给裴少伯的信,老夫人也看了,还叮嘱少夫人说,娘子一旦有了女儿,或是武家再有女儿,定要大张旗鼓地把亲事做成。这样,两家才算绑在了一起,日后就算事发,为了自家孩子的名声前程,娘子和裴少伯也会设法保住小郎君。
“如今老夫人最看重的就是娘子,又怎会对娘子不利?”
琉璃心底微微一松,又有些后怕:幸亏那天自己多想了一层,幸亏荣国夫人舍不得拿出唯一的嫡女,自己又还没有女儿,这亲事只要拖一拖,便无论如何都做不成!只是想到这几日自己每次出门时跟在身边的那几个健妇,又忍不住苦笑:“你说得倒轻巧,若真是如此,我这边院子里又怎么会有这么些人‘伺候’?”
阿霓沉默片刻,低声道:“娘子多虑了,老夫人如此安排,并非是不放心娘子,只是、只是有些不放心小郎君罢了!”
琉璃心里一动,隐隐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时却不知该如何接口才好。
大约没听到她的回答,阿霓的声音里倒是多了几分焦急:“娘子有所不知,自打夫人去世,小郎君便xingqíng大变,在女色上竟是毫无节制,连来府里求见老夫人的官家女眷和公主的侍婢女官都敢招惹。老夫人无奈之下才把他带到洛阳,又特地选了这处院子!饶是如此,小郎君还是做过几次荒唐事,老夫人只能把他挪进了自己的院子,说是让他侍疾,其实是日夜看着他。老夫人如此看重娘子,自然不敢让小郎君冲撞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