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崇俨脸上满是怒色,冷哼了一声才讥讽道:“夫人果然大人大量得很!”
琉璃心里一片通透,自己果然没猜错,这个人,虽然会些医术,却听不懂后世里大夫和医生的双关之意,虽然画出了似是而非的拙政园远香堂,却不晓得苏州得月楼的松鼠鳜鱼!她的语气里不由也带上了几分嘲弄:“那是,想你明崇俨不过是我同乡手下的一颗棋子,还是一颗弃子,我却还打算救你一命,你说,我这不算大人大量,什么才算?”
明崇丨严脸色顿时大变,见鬼般地瞪着琉璃,说不出话来。
琉璃冲着他微微一笑:“明大夫当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竟然不知道么,你明崇俨也是有名的人物’不然,我的那位同乡为何偏偏会找你?这些贵人日后的运数,都是他告诉你的吧?难道明大夫就没想过去问一问,你自己的命数又是如何?”
明崇彳严依然瞪着琉璃,脸色时青时白,变幻不定,却紧紧咬着牙没有开口。
琉璃笑得越发轻松:“我明白了!这件事,他自然是不会告诉你的,他大概只指了条捷径给你走,让你青云直上,恩宠无边。可你难道就没想过,这从龙捷径如果真是那么容易走,为何他会让你来打这头阵,为何我又会连走都不敢去走?
明大夫,荣华富贵固然都是好东西,却也要有命去享用!我今日言尽于此,明大夫回去好好想想,好自为之!”
她再也没有瞧明崇俨一眼,转身回到高案前,三下五除二卷好了画纸,收拾了画囊,不紧不慢地走出了长廊。围聚在不远处的宫女内侍这才纷纷散开,不少人还偷偷地回头打量琉璃,目光都诡异到了极处,仿佛她顷刻间长出了三头六臂。
琉璃哪有心思理会他们,自行在芙蓉园门口坐上肩舆,又在宫门外换下自家马车,一路催着车夫回到家里,一进大门便吩咐:“让小米来找我!”琉璃前脚刚进上房,小米便身形带风地呼啸着冲了进来:“娘子找我有事?”她早已做了孩子娘,急xing子却半点没变,只是身材丰腴了不止一圈,行动时几乎能自带龙卷风。
琉璃挥手让旁人退下,吩咐道:“你这就去何家首饰铺子一趟,让掌柜II紧传话给麹郡公,就说有个叫明崇俨的人十分可疑,请他帮我好好查一查:这个人。尤其是这些日子,要日夜盯着他,看他跟谁来往,有消息了立即告诉我。”
这种事原是小米在西州时做惯了的,这些年却做得少了,一听之下顿时两眼放光明崇俨?好’好!我这便去。”说完“呼”地又卷了出去。
琉璃不由捂额,扬声道你也当心些!”自己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去麻烦麹崇裕的,这事儿却绝不能让旁人知道,包括裴行俭——她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窗外传来了小米欢快的声音:“放心吧!我回去就换衣裳,保管打扮得迮我亲娘也认不出来!”
琉璃无语摇头,才过了几年安逸的日子,她也不用兴奋成这样吧?还打扮得连她亲娘都认不出来?她要这么嚷嚷下去,只怕连自己的后妈也会知道自己又准备捣鬼了……好在这几年上房的婢子都是紫芝调教出来的,嘴上都紧得很。三日之后,门房便有人来报:何掌柜上门来送首饰样子给夫人瞧了。琉璃忙吩咐婢女将人直接领到上房,只留下紫芝伺候。
何家掌柜依旧是满面笑容的样子,进门便行了礼,他身后的伙计低着头将一个檀木盒子放到了琉璃面前的案几上,又一声不响地退下了。
琉璃瞧着那伙计的身形便愣了一下,再瞧见那双手,忍不住揉着眉心一声长叹:“麹郡公,当伙计很好玩么?”
伙计蓦然抬起了头,满脸都是懊恼,可不正是麹崇裕?他的脸上不知涂了些什么,显得又gān又huáng,脸颊上长了好几颗黑痣,又留着把不伦不类的胡子,面貌竟是说不出的猥琐。此时皱着眉头大剌剌地往琉璃对面的案几后一坐,整个人才舒展开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琉璃无奈地道:“你换了样貌’又没换身形,我自然一看便觉眼熟;再说了,有当伙计的一双手长成这样的么?”
麹崇裕低头看了看自己白晳修长的双手,沉思道:“你说得是,身形和手也得变上一变才好。”
琉璃面无表qíng地瞧着他:“你最近太闲了?”
麹崇裕懒洋洋地点头自然是太闲了。说来也要谢你,自打修好了奉先寺,如今还有几个人敢随便使唤我去修他们的堂屋宅子?横竖都是无事,我已打扮成这样去了好些地方,你是第一个瞧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