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宫女引着琉璃几个往里走了一段路,才迎面遇见先头的小宫女,两人jiāo换了一个眼色,后者转身走在了最前面,却是将琉璃一行人引到了淑景殿的正殿前,才由管事打扮的宫女将他们引到了东殿,跟着阿胜的两名小宦官却留在了殿外。
琉璃注意到,这淑景殿里到处彩烛辉煌,重帘绣锦,比咸池殿要明亮华美上数倍,地上也铺着厚厚的地衣,七色团花,十分繁丽,但踩上去却似乎不如咸池殿的红锦地衣柔软。到了东殿,也是一重重幔帐低垂,走过两层帘幕,才看见萧淑妃懒懒的坐在一架后面设着四扇屏风的榻上,看见琉璃,还没等她行礼,冷艳的面容上已露出了一丝冷峭的笑意,“库狄画师,没想到你白日在御书房作画,晚上还要来这里送礼,如今倒成了这太极宫里的第一大忙人。”
琉璃不敢大意,忙行了一礼,恭敬的道,“启禀淑妃殿下,民女不过是奉了昭仪的差遣。”
萧淑妃冷冷的看着琉璃身后的阿胜,“不知王内侍又是奉了谁的差遣?”
阿胜微笑着屈身行了个礼,“淑妃殿下,因库狄画师不懂宫中规矩,武昭仪便遣了小的过来提点于她,以免她再次于殿下面前失了礼数。”
萧淑妃冷笑一声,“我还不知,是何时开始,这宫里除了圣上,还有旁人遣得动你!”
阿胜笑容不改,“淑妃殿下说笑了,小的只是一介贱奴,宫中贵人任谁都能差遣。”
淑妃还想说什么,想了想还是忍住了,目光在阿凌捧着的月光裙上转了一转,抬了抬下巴道,“打开看看。”
库狄琉璃想起武则天的吩咐,忙回身从阿凌手里接过裙子,小心的展开,举了起来,淑妃冷眼打量了几眼,嗤笑了一声,“库狄画师,你在御书房两日,当真辛苦得紧。”目光却突然凝在了从琉璃滑落的袖子中露出的那对金丝流苏的镯子上,越看越是惊疑愤怒,眼中渐渐的就要喷出火来,半响才寒声道,“走近些让我好好看看!”
琉璃只觉得萧淑妃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寒入骨,眼睛余光一瞟,只见萧淑妃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双腕,一副恨不得化目光为硫酸的表qíng,她心里顿时一沉,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近了一步。
淑妃的眼睛依然盯着那对镯子,琉璃如今隔她不过两步,那镯子上鸾鸟的姿态,花枝的纹路,乃至那一排流苏的长短疏密,都看得清清楚楚!她半响没有说话,眼光从炙热渐渐变为冰冷,突然身子往后一靠,淡淡的道,“白竹,把这月光裙拿过来。”
琉璃进宫当日曾见过的那个长方脸中年宫女神qíng漠然的走了过来,琉璃忙把裙子叠好,双手奉给对方。她心知这对镯子定有古怪,有心掩盖起来,但她因贪图作画方便,平日穿的从来都是袖子短窄的衣裳,此时只要手上一动,袖子退落,镯子便必然会露在外面,直到那位白竹的宫女捧好了裙子,琉璃才赶紧垂手而立,却见萧淑妃已经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表qíng,心里暗叫一声,“糟了!”
只听萧淑妃声音依然是淡淡的,“王内侍,我有一句话要转告陛下,劳烦你先跑上一趟如何?”
王伏胜为人机警,早就发觉萧淑妃的眼光不对,他顺着目光只看见一对镯子,突然想到库狄琉璃来之前武昭仪曾特意赏过她一对镯子,知道里面定有古怪,忙屈身笑道,“殿下既然已经收到裙子,小的几个这就告退,正好为殿下传话。”
淑妃眉毛紧皱,按住xing子道,“此话甚是要紧,你还是先传了话再说。莫非昭仪的吩咐就是吩咐,我的就不是了?”
阿胜心里念头急转,心知此事只怕不能善了,忙笑着道,“并非阿胜躲懒,实在是陛下也有吩咐,让小的办完这趟差立时要回话,横竖我们几个都是要回去的,一道回也耽误不了殿下的时间。若殿下实在着急,小的让殿外侯着的阿东进来,他腿脚最是便捷,小的远不及他。”说着回头略提高了声音叫道,“阿东……”这阿东是咸池殿里最机警的小太监,来之前就悄悄和自己说了一句,若是萧淑妃神色不对,就立刻大叫一声他的名字,他自会去搬救兵。今日之事,看来武昭仪早有安排!想到武昭仪的手段,王伏胜的心已高高的悬了起来。
殿外那两个小宦官听到这声,相视一眼,一个便往里走,门口的两个宫女忙拦在他面前,“内侍未经淑妃召唤不得入内。”另一个却悄然退到了殿外的yīn影里,乘着众人不留意,身子一伏,狸猫般迅捷的往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