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记住,天道无qíng,这世间原本就不会处处都公正,然而天道也无私,凡事最终必有公论!你们且忍这一时意气,多等几年,天下人必会还阿爷一个公道,至于那些昧着良心造谣污蔑之人,他们也必定会有报应!”琉璃看着三个孩子,脸上慢慢露出了平和的微笑,“不信?你们要不要跟阿娘来打个赌?”
她这样一笑,几个孩子的脸色也都缓了过来。庆远便用力点头:“善恶有报,那些恶人自然都会有报应!”
延休冷笑道:“正是!那位裴侍中平日那般道貌岸然,如今却能使出种下作手段,阿爷说得对,这世上,伪君子原是比真小人可恶百倍!”
琉璃心头的怒气禁不住又有些往上拱。其实今天若是其他任何人上奏,她大概都不会如此诧异、愤怒。可这个人,却是口口声声叫着裴行俭阿兄、日曰夜夜端着副君子面孔、他家夫人甚至还在这边贺喜应酬,转头他却cha了这样一手好刀!
定了定心神,她还是柔声吩咐几个孩子:“你们先回外院吧,什么都别说,今日定然是不会有什么贵客登门了。已经到了的族中兄弟,你们照旧好好招待着,就说外头有事,阿爷还不知何时能回家。这几日你们先都别出门了,在家温温书,帮阿娘多带带六郎,外头的事qíng都不用管,有阿娘呢!”
三个孩子都点头应了。转身往外走时,参玄安抚地拍了拍庆远,又伸手用力揽了揽延休,三兄弟并肩而行,彼此间的距离明显比平日近了许多。
看着孩子们的背影,琉璃眼眶一热,泪水毫无征兆地突然滚了下来。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对所有的坏结局都做好了准备,没想到,当这一切真正来临,当她眼睁挣看着他被欺rǔ践踏,看着几个孩子转眼间就不得不成熟起来,这滋味,却依然是如此锥心刺骨……―旁的紫芝眼圈也红了,低声道了句:“娘子勿要伤心,小郎君们定然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琉璃点了点头,转身擦gān眼泪,沉声道幺娘,此事一出,对苏君只怕也会有些影响,你先回去吧,也好早做准备。”
赵幺娘脸色早已恢复了平静,闻言摇了摇头:“多谢夫人,只是我家夫君不过是小小记室,再说无论裴侍中如何颠倒黑白,此番尚书毕竟是大捷而归,圣人纵然不愿有赏,断然也没有处罚的道理,幺娘原是不必做什么准备。倒是夫人这边,说不定有人会落井下石,借机生事,夫人还是要当心些。除了小郎君们外,夫人还要多多约束下人才好。再者,裴侍中爱惜羽毛,崔夫人手段玲珑,说不得会设法去落实尚书的恶名,夫人不可不防。”
琉璃好不意外:“十三娘?”
赵幺娘轻声叹了口气:“人心易变。利字当头,今日至亲,明日也能成为不共戴天的仇敌。事已至此,咱们便只能按最坏的来准备。按理,侍中那边必有后招,咱们若不一败涂地,他便会声名受损。夫人,咱们巳经没有退路了。”
琉璃心里一震,没错,这名利圈里,人心的亲疏向背,不过决定于两方利益是否一致,所以裴炎今天才会公然翻脸,所以赵幺娘才要撑自己到底。而自己眼下根本不能后退一步。退,只会坐实罪名,就算她不在乎,裴行俭不在乎,几个孩子呢?难道接下来这几年,他们就只能大门不出了?
她低头沉思片刻,心里已有了决断:“好,我明白了。紫芝,你去安排一下,务必让大家都谨言慎行,告诉他们,谁敢胡说乱动,立刻全家发卖!另外,再叫小米带上几个口齿伶俐的婢子到花厅那边待命。幺娘,你跟我回去——”她抬头看了花园的方向一眼,咬紧了牙关,“送客!”
后园的花厅里,女眷们都已用过了饭,正端坐闲聊,琉璃一进门,刘氏便笑道:“夫人一去这么久,我还以为您一心盼着裴大将军回来,把咱们都忘了呢!”
程氏便往琉璃身后看:“慕容夫人呢?她怎么没过来?”
琉璃看了崔十三娘一眼,却见她正笑吟吟地瞧着自己,不知为何,平日里她只会觉得亲切平和的目光,此刻看来却像是藏了无数恶意。她忍不住也冲着十三娘微微一笑:“这却要问一问崔夫人了。”
崔十三娘惊讶地挑起了眉头:“我?”
琉璃点头笑道:“正是。今日慕容夫人原是准备早些过来的,不想车子恰好在天街边坏掉了。停车之时,无意中听到有从宫城出来的人议论,说是献俘之时,裴侍中突然出列弹劾拙夫,说他欺世盗名,贪图部下功劳,放纵敌酋,要求圣人处死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