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落雪没有出声,依旧缓步前行,空灵的目光看着远方的天际,隐约有几处昏暗。
“始终放不下荀洛的死吗?”没有得到她的回话,荀夜微微侧首,凝望着她发髻上那支珠钗,彼岸花的色泽异常耀眼。
“他,是死在我的怀中。”她沉沉地开口,脸上依旧如常,云淡风轻。
他问:“你在怪我没有放他一条生路。”
她微微一笑:“逆臣贼子,自然难逃死路。”
他的目光黯了黯,而她继续接道:“这几日,臣妾一直在想,若是那夜,荀洛没有推开我,死的是不是就是我。”
他的步伐一顿:“你知道我的箭术,不会有失误。”
她的步伐同样顿住,侧身,冷漠地眸子对上他:“若是你失误了呢?”
荀夜摇摇头:“即便失误,也伤不到你。”
苏落雪穷追不舍:“若是伤到了呢?”
“荀洛不可能让箭she中你,最终,他还是推开了你,不是吗?”
“所以,帝君你的意思是,在she那一箭之前,是对自己的箭术有自信,更算准了荀洛不会让我受伤,才毅然she出那一箭,对吗?”
荀夜不语,静静地看着她的表qíng,那一刻,她仿佛不再是当初那个苏落雪,她的神qíng,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可帝君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那一箭出现偏差,若是荀洛没有将我推开,此时的苏落雪就不可能再站在你面前了。”说到此处,她的声音有微微的提高,微红的眼眶闪过泪光:“你在做任何事之前,都将所有事都算计好,理所应当地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可是我只是一个女人,当你的箭朝我she来,荀洛将我推开了,他在用生命保护我,而你却在用我的生命当赌注……”
荀夜愤怒地将她的话打断:“荀洛荀洛……你的眼中只有荀洛吗?你忘记了他曾经如何的欺骗你,利用你吗?”
“是,他是欺骗我利用我,可他却从来没有真正的去伤害我。”
“你让荀洛劫持你威胁朕之时,你可有想过,置朕于何地?”荀夜浑身散发着怒火,指着她:“不仅如此,你还对元翊通风报信,让他在关键时刻逃过一劫。如今朕对他这个功臣无可奈何,你开心了?”
对元翊通风报信?
苏落雪听到这里,对着荀夜眼中的怒火,她惨淡一笑,却不再说话。
两人,再次陷入凝重的对峙中,空气中的冰寒与浓郁的火药味令人心寒。
这一刻,她仿佛又想起多年前,当荀夜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是苏落雪后,对她那份冷漠与疏离,与此时此刻一模一样。
想到这儿,苏落雪笑着摇了摇头:“原来,你对我的信任只有这么一点点。”
“你要朕如何信你!”
她蓦然转身,不想再与他继续说下去,朝前走了几步,却还是止住了步伐,含着泪水蓦然转身,深深地凝视着荀夜的脸:“荀夜,其实你我的缘分早该在宫阙之变后结束。这样,就不会有两个人的悲伤了。”
她笑着说完,便转身而去,那一刻,泪已滚落。
她没有想过,原来他们之间的感qíng在这深深皇宫中竟是这样脆弱。
也罢,也罢。
※※※
不知不觉,正月已过,大半个月来,荀夜未再涉足雪华宫,而苏落雪也未迈出雪华宫一步,而是命人在寝宫偏殿收拾出一个佛堂,日日夜夜抄着经文,仿若与世隔绝。
一时间,宫中流言四起,帝君前段时间冷落帝后多日,如今连最宠爱的华妃也冷落了,宫中之人纷纷猜测,是否丽贵妃要受宠了,可是帝君对贵妃却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一时间以太后为首的文武百官纷纷上表启奏,恳求帝君恢复选秀制度,挑选贤良淑德女子充实后宫,延绵子嗣。
而帝君在上朝之时却只字不提此事,有大臣在早朝提出,也怒斥,仍旧未应允恢复选秀制度。
宫宵影重,幕灯摇曳。
荀夜批阅好奏折,便起步出了御书房,一直守在一侧的安公公立刻尾随而出,却见他出来之后便站在石阶上许久,不动也不说话。
安公公在他身侧也不敢多言,深知就在不久前,此处发生的宫变,帝君亲手she死了安亲王。
终于,荀夜动了动,迈下石阶,朝外走去,安公公与数名侍卫随着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