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枯骨·连城_作者:姬流觞(300)

2016-11-09 姬流觞 古言

  “鹿关战事因我而起,算作我的孽,该由我来承受!”

  连城缓缓将半杯水放在桌案上,站了起来,姿势有些勉qiáng,倚在凉亭的柱子旁,两只手无处搁,兀自捏着手腕上那只月魄冰镯在素白间推推拖拖。

  “为何?你可是无心?”

  那加收敛了小孩心xing,只仔细地看她,连城回头,见那加专心在等她的回话,自知无处回避,幽幽地说:“我自不愿害他,那珠子是假托我的名义送出去的,调兵也是假的,破鹿关那天,我被人下了药,无法出声……”

  黑将的手重重地落在墨蛟的肩头,却没见他转身,他的目光依旧定格在那抹纤细的身影上,试图将自己融入周围无边的灰色。

  “错了吗?”黑将问。

  “错了……”

  墨蛟闭眼,感受悲伤在胸臆之间喧腾,那压抑的痛让他紧闭双唇不敢张口,只要一丝fèng,便感觉会吐出嘶声力竭的呼喊于庸俗的世间上。

  “那不是你的错!”那加接过话,连城也是受害者,她被胁迫,怎可归错于她?

  “不……是我的错……”连城深吸一口,夜幕在她吐纳间如期降临,深秋的风替换曾经的烟花三月,举目四望,偌大的湖边只自己和那加两人空对,一盏冰冷的茶。

  “我利用了他,不论如何。如果不是我,他不会在东隐,还有苍空的血祭,要是我当时答应留在鬼王身边,那些墨骑也许都能活下来,那加我是自私的,有时候我并不会为了谁去牺牲自己,所以是我的错……都是我的……”

  拿起桌边的茶杯,连城一饮而尽,眼角有闪烁的光,那加沉默,不再多问。连城默默看着手中的杯,想起糙原的酒,那时夜冷风大,风佑抱紧她在怀中,口对口喂着那醇香的美酒,那时的酒不苦,真的不苦,但为何如今却怎么也想不起它的滋味呢?

  连城的泪悄然而出,回忆若能下酒,往事便可作一场宿醉,醒来时,天依旧清亮,风仍然分明,而光yīn的两岸,终究无法一苇渡江,自己与他的分别经历这场生死恍如隔世,难道结局终究是以沧桑为饮,年华果腹,百转千回后,悄然转身,相忘于江湖……

  记忆是从剑上来的,薄薄的,透亮的剑刃,反she出一个英俊而哀伤的侧影,像是特别遗忘的旧梦,风佑摸摸自己的面颊,竟是血一样地冰冷。他想起北里陷落那夜的雨,和她在雨水里迷茫而忧伤的容颜,她是想说什么,然而yù言又止。烛光下的覆海并没有沾染火光的温暖,依旧森冷的光映衬着风佑自己内心的彷徨。

  他怕她开口,不论是虚假的挽留抑或是真心的斥责,他的世界负担不起与她的qíng感。背后是蠢蠢yù动的北里军,是嗷嗷待哺的饥饿婴儿,北里的现状太苦了,一定要征战,去掠夺肥沃的土壤,让子民能够生存下去。

  “刷”剑刃破风在暗夜中的营帐内画成一道蓝光,烛火在剑风中摇曳,风佑澈蓝的眸子变得幽暗,她……是自己要不起的女人,所谓的民族大义容不下他去包容一个不断背叛自己的人。

  手指顺着覆海的剑刃游走,风佑的意识在记忆中沉迷恍惚,帐外突然一阵骚动,蒙虎闯了进来,兴奋地喊了声:

  “侯爷!”

  “咝”一声,风佑甩了甩擦破剑刃的手指,有些怔仲的望着指尖的血迹,蒙虎大惊,赶忙上前查看,焦急地说道:“我去拿克制寒毒的药!”

  风佑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惊惶,随意吮了吮手指,低声问道:“什么事?”

  蒙虎这才想起来意,眼睛发亮,先前激动的qíng绪又涌了上来:“侯爷,您知道咱们这次为什么这个容易攻下不周山吗?”

  风佑皱了皱眉,不屑道:“易胜不是好事,容易让士兵产生麻痹心里,难保这不是连惑的诡计,不要高兴过早了!”

  蒙虎听完死命摇头,道:“那是因为连惑垮了!病了!听说快死了!”

  风佑一惊,大声问道:“什么?哪来的消息!”

  蒙虎凑上前神秘一笑:“绝对可靠,东隐皇宫的密报,连惑他先前寒毒未愈加上前日与易怀沙一战,伤入心肺,太医断言,不久于人世矣!”

  风佑听完一愣,握剑的手指不自觉地抖了起来,不知为何,他脑海里涌现的不是即将胜利的激qíng而是一双双含泪的眼睛,有连城的,有叶姜的,那两双多么相似的眸子却独独只为同一个男人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