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侠记_作者:施定柔(150)

2016-11-07 施定柔

  烛影如豆。夜已深了。两人依偎着,却因为方才一番事,无法入睡。

  “无风,你知不知道你的名字是谁给起的?”荷衣忽然道。

  “不知道。难道不是我外公起的?”

  “那女人的qíng郎也叫吴风,只不过是口天吴的吴。”

  “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很多。”他淡淡地道。

  “可是他……他和你长得很像,又……又……”她原本想说“又是双腿残疾”,终觉这句话说不出口。

  “那只不过是巧合而已。”他呷着茶慢慢地道。

  “你会不会还有一个哥哥?”她又猜道。

  “荷衣,睡罢。”他开始不耐烦了。

  “那女人看样子也就是二十七八岁,她的qíng人再比她大一些,做你的哥哥,岁数上正合适。”她不理他,自顾自地继续猜道。

  “什么二十七,八。人家已经四十二岁了。”他瞪了她一眼。

  “四十二岁,你怎么知道?”荷衣扬着眉道。

  慕容无风道:“我是大夫,看一眼就知道。”

  荷衣拧着他的胳膊,道:“那你说说看,我有多少岁?”

  慕容无风连忙道:“不知道。”

  “你蒙我?”

  “没有。”

  “说罢,我倒要看看你的眼光准不准。”荷衣道。

  “我真的不知道。”他道。

  “那就奇了。怎么你看别人那么清楚,偏偏看我就不成呢?”

  “你的qíng况特殊。”

  “难道我是怪人,比别人的骨头多出几种?”

  “怪人倒不是,只是我一看见你就犯糊涂。”

  “你真的不说呢?”

  “不知道怎么说嘛?”他死也不肯说。

  荷衣又气又笑,毫无办法地看着他,继续道:“这么说来,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你的父亲。至少我知道他是余杭人。你的老家,便是在余杭了。”

  “这你又是从何得知?”

  “那女人说,你父亲老是唱一首家乡小调,叫什么‘无风那个水面呀,琉呀么琉璃滑……当那么当,当那么当,当那么当那么也么哥’的曲子。”她忘了后面的词,便胡乱地往上加了一句自已小时候沿街卖艺时常唱的小调。

  “呵呵……”慕容无风听了笑得前仰后合,几乎要从chuáng上一头栽下来。

  “你笑什么嘛。她当时真的是这么唱的。”荷衣一把拉住他东摇西晃的身子。

  “你还会什么,快多唱两首,好听死了。”他好不易止住笑。

  “真想听啊?”

  “真的。”

  “我给你唱个拿手的。”她清了清嗓子,竟也娇滴滴地唱了起来:

  宿昔不梳头,丝发被两肩。

  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朝登凉台上,夕宿兰池里。

  乘月采芙蓉,夜夜得莲子。

  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

  我心如松柏,君qíng复何似。

  涂涩无人行,冒寒往相觅。

  若不信侬时,但看雪上迹。

  炭炉却夜寒,重抱坐叠褥。

  与郎对华榻,弦歌秉兰烛。

  这曲子有几十首,却全是她小时候跟着卖艺的师傅学的。一口地道的吴声,婉转清丽,倒也字正腔圆。只是给她一唱,于寻常幽怨之处偏又多出了几分柔媚欢喜之意。只把慕容无风听得目瞪口呆,半晌,叹道:“这‘子夜四时歌’我只在书上读过。配上这么好听的曲子唱出来,却是大不一样。”

  荷衣道:“我师傅说,这是吴歌。我一直以为是村头小曲,想不到书上也有。对了,那个‘无风水面’究竟是什么典故?”

  “这是一首小令,叫作《采桑子》。一共有十首。讲的全是西湖的景色。”慕容无风道。

  “所以,你父亲就是余杭人氏?”荷衣猜道。

  “不是。这不是余杭的西湖,是颍州的西湖。风景也美得很。”

  “你去过?”

  “没有。只是可以从那十首小令里想象出来。”

  “那么说来,你总算弄清了你的老家在哪里。嘿嘿,总算比我要qiáng。”她自伤身世,不禁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