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侠记_作者:施定柔(191)

2016-11-07 施定柔

  他连忙转动轮椅跟了上去,道:“我送送你。”

  她拦住他,道:“不用,我不喜欢相送。”

  说罢身影一飘,便不见了。

  他追上去,赶到门口,想再看一眼她的背影,却只看见一片灿烂的阳光宁静地洒在空dàngdàng的长街上。

  第三十八章

  他冲回屋内,开始找任何一件她留下来的东西,她却好象带走了属于她的一切。只有枕上几缕遗落的长发似乎还带着她身体的余香……他小心翼翼地拾起来,将它们收到一个手帕里。

  这便是她留下的,唯一属于她的东西。

  他来到厨房,厨房收拾得gāngān净净,青花瓷罐里装着几颗蒜瓣,几枚gān姜。瓶瓶罐罐很多,每一样都擦得一尘不染,就好象是刚买回来的。

  为了他的洁癖,她自己也渐渐变成了一个有洁癖的人。

  他一个人在院子里转着圈子,难过得几乎要发狂。

  “我是对的,这样做她虽会难过,但却是对她好。”他反复地说服自己。

  “荷衣一向是个想得开的人,什么也不能拴住她。她会渐渐忘掉我的。”

  “我原本就是个废人,原本就不该耽误她太多。”

  “你若爱着一个人,便不能自私,便要时时刻刻为她的长远幸福着想。”

  象这样的理由,他可以想出一千条来证明自己的正确。

  可他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软弱,会突然间变得根本离不开这个女人。

  出门往右不远处,便有一个小酒馆。他买了三大瓶酒,回到自己的屋子,一杯接着一杯地灌了下去,直到自己大醉为止。

  他醉醺醺地摔倒在地,也懒得爬起来,便醉醺醺在地上睡了一夜。

  半夜,他掏出一把小刀,疯狂地想结果自己,耳边却响起了荷衣的话:

  “答应我,永远也不要想到‘死’这个字!”

  他凝视着寒光闪闪的刀锋,良久,又将它藏到枕头之下。

  洗澡的时候,他看着自己残废的身躯,只觉一阵一阵头昏,想不通荷衣为什么还会不顾一切地爱上自己;想不通她替自己擦身,换药时,是如何面对这些可怕的伤痕。

  她大约也象自己一般沉浸在热qíng当中,失去了理智。

  热qíng退却,余下的便只有长长的忍耐,无穷的担心,无尽的cao劳,没有半点愉快可言。

  幸好,他把这一切终止在了当爱变成无味之前!

  第二日,他从沉醉中醒来,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棂,直she到他的脸上。

  他便只好从地上爬起,爬到轮椅上,换上gān净的衣服。将呕吐之物打扫gān净。

  敞开门窗,将屋子里飘dàng着的一股酒味散去。

  他收拾出一点jīng神,来到厨房,为自己煎了两个jī蛋。

  然后他咬咬牙,将心头的悲伤深深地埋在心底。

  活下去,只要还活着,就得活下去!

  既然要活下去,当然要想一想自己该怎样活下去!

  虽然有钱,他却从不是那种躺在钱上睡大觉的人。

  他没有腿,总算还有一双手,总算还不是一个完全的废人。

  “老天爷给我的东西,我全都用了。也算没枉到这人世上走一遭。”他暗暗地想。

  于是他找出笔墨,又找了一块木板,在上面写了四个大字:

  “林氏医馆”

  将它挂在自己大门的旁边。

  他挂木板的时候,正好有一个路人经过。那人拉住他道:“你先生莫不是疯了?这个镇子里已有了一间这一带最大的医铺,老先生姓叶,名满西北,称‘塞外医仙’。你挂这牌子,岂不是存心要抢他老人家的生意?”

  慕容无风怔了怔,道:“可是写《叶氏脉读》的叶士远先生?”

  路人道:“不错。他手下打杂的人倒有一大堆,因老先生脾气怪,至今还没有收到一个徒弟。”

  慕容无风苦笑,道:“这又是为什么?”

  “他老人家常说,学生若是和老师一般聪明,学成了出来,大约也只有老师一半的成就。学生只有比老师聪明,才堪传授。老人家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一位比他还聪明的学生,所以跟着他学医的人倒不少,没一个行过拜师之礼。”

  慕容无风淡淡道:“这原本是出家人的禅理,行医的人倒不必那么讲究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