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事很奇怪,”沉默了半晌的沈轻禅忽然道,“那一段时间我听说我家的三和镖局也押了同样数目的镖从西往东路经青岭。他们走完了山路的全程,却平安无事。”
“对啊,”唐蘅也道,“抢镖局的银子比抢官府的银子要安全的多。抢劫的人为什么要舍易求难呢?”
苏风沂想了想道:“轻禅,你可知道三和镖局押的是哪一家的镖么?”
沈轻禅点点头:“是云梦谷的药银,送往嘉庆的‘通源银号’。”
“押镖的人回来之后,可曾说过他们遇到了麻烦?”
“没有。——因为镖银很大,我父亲、二哥、三哥都去了。”
苏风沂想说什么,又闭了口。
小蔡道:“苏姑娘想到了什么,请说无妨。这里毕竟gān系着八十几条人命。虽然离最后的期限只剩下了两天,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也要努力。”
苏风沂浅笑:“我只是胡乱猜测,几近荒唐。大家想听么?”
郭倾葵道:“快说吧,别兜圈子啊。”
苏风沂道:“有可能这两家都忌惮青岭的山匪,都怕失了银子不好jiāo待,又都知道彼此的银两数目相同。所以就近互兑,谁也不用押着银子冒险从青岭山下通过。”
唐蘅问:“什么叫‘就近互兑’?”
“就是两家各派一些人到对方那里,将军饷当作药银押到通源银号,再将药银当作军饷押往西北驻地。这样就是换人不换银,徒手从山下过,自然安全得多。”
小蔡没听明白:“可是银子还是被抢了啊!”
苏风沂苦笑,不便说下去。
唐蘅淡淡道:“苏姑娘的意思是,被抢的银子不是军饷,而是药银。”
沈轻禅张大口道:“什么?有这种事?”
小蔡点点头:“这倒可以解释为什么军饷到了山口迟迟不出发。”
苏风沂道:“证明也很容易。只要派人到通源银号去查拿一个药银的银锭过来就什么都明白了。”
子忻道:“银锭上难道有记号?”
苏风沂道:“不是有一点记号,而是有很多记号。从蕃库出来的银子,多半由同一个银炉熔制,上面打着年月、官吏及工匠姓名。而药银不是官府的银子,上面至少也会有银铺及银匠的名号。”
小蔡道:“我还是不明白究竟是谁抢了银子。”
苏风沂yù言又止。
唐蘅道:“苏姑娘的意思是,如果她猜中了,至少我们终于有了一个线索。”
小蔡与沈轻禅一起道:“什么线索?”
唐蘅道:“最后见到死去的布库大使和镖兵的人,是三和镖局的人。”
苏风沂见沈轻禅的脸色有些不自在,忙道:“诸位,这只是猜测,猜测。”
唐蘅道:“验证起来也容易。只要明早派个人去通源银号,就什么都明白了。”
郭倾葵道:“那就劳驾子忻去一趟罢。我想苏姑娘得留在这里喝狸猫的汤。”
……
第二日一早子忻飞马去了通源银号,拿回了一个五十两的银锭。
此时小蔡早已等着心急如焚,忙将银锭捧在手中仔细查看,忽然浑身颤抖起来,扑通一声,给苏风沂跪下了:“苏风沂姑娘,你可是救了这八十五号人的命了!”
只见那银锭的中央有几行yīn刻的文字:
“两浙蕃库饷银壹锭,重伍拾两。布库大使卫东升,银匠杨昆。”
王鹭川道:“只要将这个银锭jiāo给丁将军,他至少知道神水寨是冤枉,会放掉那八十五个人,再派人查问三和镖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唐蘅忽然叹道:“这银锭只怕很难jiāo到丁将军的手上。”
众人正想问他为什么,门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小屋的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后院。当中一个六角井台。四周密密麻麻地种着一人多高的葵花。
沈轻禅一眼看见井台上坐着一个提着刀的老人。她惊呼一声,冲了出去,道:“爹爹,您怎么在这里?”
沈泰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神很空dòng,少了以往的慈爱:“轻儿,你站在哪一边?”
沈轻禅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退到门口:“爹爹,难道是咱们……咱们劫的军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