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目光幽然。
“在我接任的这几年,唐门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缺钱。”
……
苏风沂扶着沈轻禅上楼的时候,蹑手蹑脚,以为可以避开子忻。踮脚路过子忻的房门时,门却“呼啦”一声开了。
子忻神色yīn霾地出现在两个人的面前。
“两位上午到哪儿去了?”他冷声问道。
“出去走了走。”沈轻禅小声答了一句,悄悄地捏了捏苏风沂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我是不是叮嘱过你,要你绝对静养不要起chuáng走动?我会每隔一个半时辰来查看一次伤口,换一次药?”
“……是。”
他板着脸继续道:“你知不知道若不及时换药,你的伤口会炎症大发,危及xing命?”
听他这么一说,沈轻禅的脸都吓白了,忙道:“我这就去躺下……”
子忻还想发作,见她半张脸肿得老高,终于有些不忍,口气缓了下来:“你可知道大夫最恨的是什么样的病人?”
沈轻禅老老实实地答道:“大夫最恨的是不遵医嘱的病人。”
“说你不明白,你好像又很明白。进屋躺着去罢!我等会儿过来给你换药。”他冷哼了一声,终于放过了她。
沈轻禅赶紧溜掉。
只剩下苏风沂抱着胳膊,扬着脸,满不在乎地盯着子忻,目光格外挑衅。
——她还在为昨天晚上的话生气,一看见这个人,火就不打一处来。
子忻不理睬她,转身要走。
苏风沂拦住他的去路,道:“别和病人斗气,劝她去回chūn堂看沈大夫的人是我。”
他已转过身,听了这话,又转了回来,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问:“沈大夫,哪一位沈大夫?”
“沈拓斋。”
他的脸色愈发难看:“为什么?不相信我?”
“为什么要相信你?”苏风沂一脸冷酷,“你不过是个江湖郎中,一天主要gān的事qíng就是骗穷人的钱、兜销假药,跟大街上算命、耍大刀、卖狗皮膏药的人没什么区别。轻禅又不是穷得付不银子去找正经的大夫,何必要受你这半瓢水的人的折磨?她不过是看着你与骏哥相好的份上,让你瞧瞧她的伤。你倒好,给你点颜色,你就开起染缸来了。三下五除二就给人家fèng针上药,艺不高胆子倒挺大……”
“你说完了么?”他的脸微微发红,显然是有些恼火。
“没有。我从没见过哪位郎中黔驴技穷到要用自己的膝盖去补病人的膝盖的。光瞧着这股子傻劲儿就觉得你这人靠不住。我还以为你早晚会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送给轻禅呢。不过,先告诉你一声,你的眼珠这么难看,她一定不会要的。还是给自己留着罢!”
他怒极反笑,一双眼狠狠地盯着她:“那么,沈大夫都做了些什么?我倒要听听他的高明之处在哪里。”
她刷地一下从怀里掏出四本书:“这是他写的书,让你好好读读,再去向他请教。”
“哦,是么?”他接过书,看也不看,只是冷笑。忽然将它们卷成一团,往垃圾桶里一扔。
苏风沂追上去踢了他一脚,怒道:“喂!姚子忻,你不识字就罢了,gān嘛糟蹋人家的心血?”
说罢抢到桶边,将四本书拾了回来。那桶里曾有醉人呕沥,书上已沾了不少味道难闻的粘液。她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手臂一软,书又给子忻抢了过来。只见他哗哗几下,将它们撕个粉碎,全部扔到桶里。意犹未尽,还用手杖将碎纸一阵乱搅,让她彻底无法可得,这才气势汹汹地道:
“苏风沂,你以为这样就能气得了我?”
她将脸凑到他的鼻子跟前,挑着眉,瞪着眼,恶语凶言脱口而出:“该死的瘸子!你敢撕书!”
蓦地,子忻的眸子忽然收缩。接着,他的身子忽然僵硬,腰忽然挺着笔直。
半晌他都没有说话,却保持着这种高傲的姿势。
她却看见他握着手杖的手指是惨白的,且微微发抖,好像要将手杖捏碎一般。
她知道自己击中了他。
是啊,她击中了他,为昨晚的话报了一箭之仇。她应当高兴才是!可是,不知为什么,她没有勇气抬起头来看他的眼睛。他急促的呼吸却已快要chuī到她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