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温暖的手从背后圈了过来。她把耳朵贴在他的脸侧,轻轻地问道:“下雨了,回屋去罢。”
他没有动,慢慢地克制着自己的咳嗽,却克制不住嗓音中的痛苦之色:“荷衣,你在笑我么?”
“没有。为什么要笑你?”
“因为我是个疯子。”
她微笑,什么也没说。心里却仍在发抖。
“你当然不是疯子。我才是疯子。”过了一会儿,她道。
他的手是冰冷的,带着一丝yīn冷的cháo意。她用力地握着他的手,将它们放在自己的怀里温暖。
“刚才你……生气了?”他忽然又问。
“没有。”
“你找到那箱子?”
“没有。”
他咳得很厉害。
“我今天遇到了陈大夫。”她轻轻地道,“他说,你以前治过几个失忆的病人。像我这样的qíng况,你有七八成的把握。只需要在脑门上扎几针就行了。”
“我……咳咳……没有把握。”
“你不愿意让我知道过去的事qíng,是么?”她黯然一笑。
“是。”他终于道。
“为什么?”
“为了你活得更好。”
“如果是为了我好,至少得让我知道,是不是?”她跪下身来,抬起头,看着他。
“荷衣,我们都曾疯狂过,现在平静下来,好不好?”他的目光里充满着悲伤。
“不,我要知道……”她的泪水模糊了眼睛,“你为什么这么爱我!”
他摇头。
“你不是也很想知道我小时候的事qíng么?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谁,在哪里出生,今年多大么?只要你给我扎几针,一切都会明白了。”
“不,我不想知道这些。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都不如此时此刻你站在我面前重要。”他急切地道。
“无风!”
他默默地看着她。
“答应我!”
他迟疑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
——那毕竟是她的记忆,不能不还给她。不是么?
“今晚?”
“明天。”
那一晚他没有睡着。开始,他不断地翻来翻去,后来,怕打扰她,又只好一动不动。她知道他在黑暗中一直睁着双眼。凌晨醒来她替他更衣,看见他的脸是青的,眼圈很黑,显然一夜不寐。
他很快恢复了正常的qíng绪。吃了早饭,他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拿出一团药棉在三根银针上轻轻擦拭。
“会很痛么?”她忽然问,手不知为什么,发起抖来。
“不会。”
屋内静静地燃着息香。
她瞟了一眼陌生的家具和前面这位其实还很“陌生”的人,不禁有些兴奋。
三针之后,眼前的一切会在顷刻间变得熟悉。
他的手很稳定,慢条斯理地做着准备工作。
“会很快么?”
“会很快。”
“三针之后,我会立即想起过去?”
“多半是。”
他的样子与其说是沉着,不如说是像一个死刑犯人那样对自己的命运无可奈何。而她却很紧张。
“无风,你说,现在的你和过去的你,哪一个会让我的感觉更好?”思量片刻,她忍不住又问。
“从没有过去的我,”他无声地笑了,“不过,我要你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不再做傻事。”
“我做过傻事?”
“等你恢复了记忆,就会知道。”
“我答应你。”
“那我开始了。”
“好。”
他扬起手,正要将银针刺下去,她忽然尖叫了一声:
“不要!”
“怎么了?”他停住手,问道。
“我放弃!我不想知道过去啦!”她大声道,声音几乎冲破房顶。
“为什么?”他一愣。
“我信你。”她甜甜地一笑,将三枚银针从他手中夺走,扔回针盒,“你说你是为了我好,你的话,我信!”
“荷衣,我正在犯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