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生下来就被看作未来天子的孩童。
他的父亲排在尉家尚字的最高端,嫡之长子,即使他的生母穆皇后去世多年,穆家几起几落,逐渐衰败。父皇也一直善待皇兄。看的出来,父皇对那女子甚为怀念,也没有再次立后的意思。
而尉子瑾,在他六岁进宫上太学院的时候,我才第一次见到他。
这块玉佩明显地戴在他细弱的脖子上。仿佛成了一种不凡的标志。每个见到的人皆说他和我都与父皇出奇地像。
在李太傅来之前,他走到我桌旁,听内官的话,作揖到地怯生生地说:“侄儿给九叔请安。”
我点头:“好。”
然后他又被引到别桌去。
于是,那成了我与他之间唯一的一次对白。
当日,太师傅教的书我依然记得:能养天之所生而勿撄之谓天子,天子之所动也,以全天为故者也,此官之所自立也。这也是父皇在世时常教导我各位兄长的话。
我是父皇第九个儿子,不但庶出而且排行最幼。我母亲徐淑妃,是崇宗皇帝三千后宫中的一个。我在过完十五岁成人之礼后便会如我们兄长们一样划地,册封为王,搬出皇宫甚至是离开京城。因为我,不是太子。
我出奇地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使我可以逃出这禁锢一切的奢华的皇室高墙。甚至盼望着父皇能让我领军平定给西域带来巨大骚动的邪教。
我总是幻想着自己只身在西域一望无垠的糙原上驰马杀敌的场景,然后像舅舅们一样为国殉亡。
可是,母亲却一次又一次地对我说:“睿儿,我终将让你得到一切。”那是她牵qiáng赋予我的梦想。
在记忆中,尚宁皇兄总是微笑地喊我:“九弟。”原谅着我幼时一次又一次的无礼与倔qiáng。那种笑容真挚且和善。他是我唯一能够敬佩的兄长。
即使他没有权高的后势。所有皇子碍于父皇虽然皆有不服,也只是在暗地里咬牙切齿。这种qíng况持续到父皇开始身体欠佳。
恰好,那一年,留在京都稍微年长的老三尚仁,老四尚恩,先后分别受封于南域惠州和东域沧州。父皇将朝政暂jiāo储君。若是换作我,这便是排除政敌的绝好时机。可惜皇兄天xing善良、宽和,处理政事又不够果断与凌厉,加之chūn季北域大旱数月,朝野下上一片混乱。皇兄为人尽善尽美却自谦没有才gān,于是把一切jiāo还给父皇,在这个时候我的母亲出现了。
母亲出自兵权在握的徐家,历代的动乱平息中,徐家都首当其功。
在这之前,所有人都似乎遗忘了九个皇子中最为年幼的我。
永庆三十一年,夏。父皇殡天。我十二岁。
那一晚,大雨倾盆。母亲在康宁殿外拥住我。双手在明显地颤抖,不知是由于杀戮而害怕还是为垂手可得天下而激动。突然想到了那张仅有七岁的秀丽面孔,我夺去了他的一切。
四月登基,定年号为,永安。
余下的七位兄长,还留在京,的受封边域。已立为王的,割地减户,降为郡侯。而且永不得允返回京都。
虽然年纪尚幼,但母亲说:“皇帝立后,国之根本。”
于是,永安二年chūn,我娶了太宰王机之嫡长孙女,王潇湘为妻,封作皇后。这样自然也是母后的权衡之策。王机是三朝重臣,文武百官里面许多出自他门下。
至此,朝野上下再无任何异议。
那时我十三岁,潇湘十七。
我说:“上古尧帝将潇、湘二女嫁予舜,禅让帝位。舜帝心怀天下,被后世奉为圣贤明君。不知这潇、湘二字,我是否也配得上。”
她听后,只笑不语,沉默片刻才缓缓道:“自古明君,非谵薄无以明德,非宁静无以致远,非宽大无以兼覆,非慈厚无以怀众,非平正无以制断。”
让我惊讶的并非她知书达理,而是那出自道家集大成的珍品《淮南子》主术训中的一句话,在儒教独尊的我朝,我原先以为在大户人家,这些都是视为禁书的。
三年后,我才正式与她行房。
潇湘是个极其识大体,懂礼数的官宦大家的女子,相貌端庄典雅,还有她的名字,似乎一切都是从小为了做国母而存在的。她从不违逆于我,宽厚待人,对于不该说的话从不多言半句,把后宫打理得宁静似水。即使多年来未出一女半子,王机也面有愧色。而我母后却从未埋怨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