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八载。朝廷下贤纳士。在事阁三十余年之后再次恢复科举。贺兰巡便是当年殿试头名。那么现在想来,亲点他的就是尉尚睿了。随即,他就成了宁围郡太守,两年后拜为手握兵权、节度的东域锦州御史。外人眼中看起来的平步青云、仕途坦dàng,但是这背后却不知道有怎样的艰辛。
能从一界平民跃升为朝廷重臣九卿之首。一度成为市井百姓间闲聊的佳话。过去父亲也常与子瑾谈起此人。
此后几年,偶尔也会跳出几个这样的人,均为青年俊才。
我回过神时,见他笑着道:“呵!你们够热闹的。”
明连端来凳子,请我坐下。
我说:“打你的妾,你心痛了?”
“把某人从河里救起来时,摸我的脸,却唤着别个男人的名字,那才叫心痛。”边说边看我。一半打趣,一半埋怨。
我第一次在他面前觉得羞愧。脸红,没有发话。可是心里却松软下来。见他之前,我甚至都害怕与他相处了,彼此地位的悬殊还有我对他无qíng的拒绝这些都让我难堪。
他继续说:“我原先还想要是把你娶进宫,受人欺负了怎么办。现在看来是多虑了。连我都敢打的女子,还会怕谁。”无奈地笑着摇头。
我说:“方才多谢你。”
“为什么?”他装傻。
“替我解围。”
“哦。我是怕我小妾被你弄花了脸,做皇上的颜面都没有了。”
他总爱这样戏弄我。
不过,无论怎样,我打了她,就理亏。要是当时忍过了还好,也许这日后碧云、碧莲的日子会更加窘迫。我为了一时之气反倒害了她们。
而那个萱贵妃,她也只是个深宫侯门中的弱女子而已。
我叹息:“既然不爱,为何又要娶她们。”
他沉闷下来,却问:“那有人明明爱,却又为何不肯嫁?”
湖边chuī起微风。风中带来清醇的白梅香,漂浮在从亭外斜泻而来的正月阳光中。
我说:“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若是真要谢我,他日与我去一个地方。”依旧是那种不可违逆的语气。
我没有答他,站起来转身离开。
到了湖边梅林,不经意回头,发现他已经走到亭边,负手而立,看着我。接着几个穿着官服的人在身后跪拜行礼,他才重新坐回亭内。
第10章
隔日下午,有个面生的内官来给碧莲说:“皇上请姑娘过去听曲儿。”
然后,我就随着来传话的那人,来到康宇殿与恬湖之间的园子里挨着小亭的空地中。待我在尉尚睿身旁的椅子坐定以后,才见有人缓缓步出。
那女子十四、五岁,一身淡素,怀抱琵琶。后面跟着个十岁上下的小姑娘,拉她的衣角,有些害怕。
看的出来,宫女们借了两套衣服给她们,以至于不是那么寒涔,稍微体面些。免得见到尉尚睿失礼了。可是衣衫又并不合身。
她上前对我们道了万福,便坐在一张小凳上,小姑娘站在身侧。她转轴试拨了几下,抬起头来说:“奴婢给各位贵人献丑了。”
显然从未见过世面的她,并不知道眼前那个身穿龙袍的男子的真正身份。
然后,她凝神拈起玉拨,悬空片刻,往下一挑,几个音之后,身边的小姑娘张开嘴,放开了清脆、悦耳的嗓音。
我一楞。这曲子是锦洛市井间小孩常哼的《绿萍曲》,唱的就是锦洛湖暮chūn之色。忽然就想起多年以前,从京都去锦州的路上,马车里爹爹教娘与我哼它的qíng景来。爹爹后来在赞我唱的好。笑说,以后要是家里穷得没饭吃,就让月儿上街唱曲儿,养家。
那琵琶乐声虽拌有唱词却并不甚高妙。大概乐器质地不佳,音质有些低哑。弹奏也略嫌平板,没能充分表露出乐曲的细微妙处。只是这乡音,这熟悉的小调,像是一泉暖流缓缓淌进心窝。
原先陪伴着我的那些人都已经不在,物是人非。留我一个人在此,无依无靠。
我转头,望这身边的尉尚睿。他正凝神地听曲。从侧面看去,五官英挺、俊朗。我想,我真的可以依赖这个男人么。天下之大,难道真没有我可以歇脚的地方?我爱子瑾,却不敢与他一起,我害怕那种懵懂的感qíng被揭开它的真正含义。我爱尚睿,又有太多的缘由让我无法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