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继而隐没在这huáng土的驿道上。
静了半晌,他忽然顿了顿,提高嗓子道:“我说这些做什么,得赶到前面去投宿让你安稳地歇歇。”说罢,策马加鞭地跑在前头。
……
……
宿在客栈中,我朦胧中翻身发觉枕边空空,蓦然一惊就坐了起来。瞧见他正沐着月光站在窗前,脚边投下一个被拉长的月影。我穿了鞋走过去,习惯xing地手摊开紧紧地贴在他的背心。
他依然轻轻反手将我握住,回头憔悴地淡笑。
我道:“以前子瑾从不瞒我任何事qíng。”
他用指尖挑开被夜风chuī到我颊边的一撮发丝说:“我想我是错了。”
“不。错的是尉尚仁,错的是当今的太后还有……”提到尚睿的名字的前一刻心里象被扎了一下,随即被自己qiáng迫xing的埋起来,“错的是他们,不是你。子瑾不过也是一个受害者,是尉尚仁的一颗棋子。若没有你,他也会反。“
子瑾苦笑:“我至少也是一个最大的帮凶。竟然为了私怨生灵涂炭,横尸遍野……”
我却不知该如何劝他,只是说:“如今帅印兵权都托楚秦jiāo了尉尚仁,你也没有办法。”
“我方才也想过,或许可以去劝劝三叔,让他罢手。若是长此沂水为界占去一半江山,他也该满足了。”
一个青色的衣影从脑海中一闪而过,说:“人的野心哪能满足呢?退一步他肯,当今……当今的皇上也定不会善罢甘休。”尚睿他不是那样妥协的一个人。
他握拳敲了敲额头,蹙眉思忖半晌后道:“倘若不能劝住三叔,我虽然jiāo了帅印还能挑得动军中半数兵力,开城去降。那时也由不得他了。”
子瑾慢慢地展开眉宇,似乎是下了决心,反倒舒下心来。
而我的心qíng却缓缓地褶皱。
“月儿,你说呢?”语中低头看我,却见我已满目湿润。
他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左右不是。最后只好把我的脸按在怀中说:“好了,好了。我给月儿说笑呢,怎么能让你担心呢。我哪儿都不去,哪儿都不是……”喃喃地安慰我轻柔地好象梦中呓语,直到我渐渐平静下来。
许久,我伏在他胸口上说:“别人的生死与我都没有gān系,什么仁义什么道理我都不关。我只要子瑾呆在身边,守着我一刻也不离开。一直,永远。要是你有个万一,我绝不独活。”
他察觉出什么,托起我的下巴问道:“方才月儿说什么呢?”
我转了笑脸道:“我说,你去吧。让楚仲送我去益州等你。”
他疑惑地问:“真的?”
我眨了眨眼点头:“真的!”
他端详了我一会才确定,眼睛有弯成两道可爱的弧线。明亮的笑意参着月华清澈地洒在我脸上。
子瑾将我的十指在手中合拢,放在胸前若有所思地说:“那我们的酒肆开张叫什么好呢?”
“你想的还真远。”瞪了他一下。
“当然。那么你家男人到了益州就不用一家一家去问了。”说的一本正经。
我嬉道:“叫悦来。一路上见到酒肆客栈叫这个生意都很好。”
他笑着拥我入怀:“好,就叫闵记悦来。我们家娘子说了算。”
……
天还未亮,他就已经准备妥当。对楚仲叮嘱了又叮嘱,生怕遗落掉什么,没把我照看好。
我替他系着扣子,心一点一点地温柔起卷屈起来:“好了,好了。人家楚仲大概十几年也没见你这么罗嗦过。”
此时,要门外与他同去雍州的侍卫敲门道:“少爷,时辰不早了。”
楚仲替他应着,出去又合上门。
子瑾垂下头,将唇久久地覆在我额前的刘海上,然后说:“月儿,我走了。”
刚要离开,却被我一把拉住,踮起脚吻了他薄薄的嘴唇。然后另一手取下脖子上的玉佩放在他掌中,再合起来。
“我要你到了益州,亲自再给我戴上。”
他点头。
我却拽紧了他的袖子说:“用声音答应我!”
“好!”子瑾莞尔一笑。
待他们下楼后,我飞快地跑到客栈靠街面的那间客房。房间开着,我顾不得有没有人,推门,掀了窗户。寻着那个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