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惊恐地扯了扯我的衣肩,示意我不要再说下去。
他转过头,本以为他会很惊讶,没想到他只是感叹:“姑娘真是好口才,如非女流恐怕定会成为社稷之福”随后才说“只是这些话终究不妥。”
我说:“市井百姓没有人不知道的。若是真,为何不能说实话。若是假,又哪怕别人说。”
他眼中闪过一些笑意,又坐了下来,我们之间有些沉默。
然后他看着我,表qíng严肃认真地说:“闵姑娘,我何时能去府上提亲呢?”瞬间,原本紧张、凝固的气氛又被他搅成一团糨糊。
我假装羞涩,“夏月还不知公子贵姓呢?”
他有些犹豫,没有立即回话。
我说:“公子不方便说的话,也不为难你,不说就是了。”
他还是回道:“我姓尉。”
果然。
我心里感慨。不出所料,与子瑾如此相象又对皇家之物了若指掌。
我说:“在京都里有天家的姓氏,想必公子定是皇亲国戚的贵人。”
他摆摆手:“只是仰仗着祖宗而已。”
“哦,”我似恍然大悟地揶揄他“公子意思是自己是个仗着老子吃喝玩乐的二世祖?”
他这才发现我是在为方才的捉弄而报复,无可奈何地笑起摇头。
我站起来轻轻欠身说:“尉公子,玉已取回就此告辞,提亲的事就不必了。不过要是公子日后染上什么恶疾或者不治之症,到我家来就诊必定分文不取以报还玉之恩。”
说罢,领着荷香离去。留下他一副哭笑不得的表qíng。
此时我才看见远处有人立了很久,似乎不敢前来打搅,看我离开才走近。那少年似有十八、九岁,长得清秀苍白,离我有几尺开外时就鞠了一躬,我也浅浅还礼。他这才急冲冲地向那姓尉的男子走去。
第4章
回望颐山,起雾了。
山藏云中,林在雾里。
那个青衣男子的一切又变得不真实起来。不自觉地拿出袖中的玉佩放在眼前端详,子瑾的玉,还好完整无缺。
忽然,又嗅到那个绿糙与暖阳jiāo错的芬芳。我想,仅仅放在那里一日竟也沾上了他的气息。
荷香好象突然想起什么大声说道:
“小姐,你忘了告诉那个尉公子我们住哪儿了,他如何来看病呢?”
“你还怕他不来呀?”况且他是官家的人,身份特殊。不能过多牵扯。
“荷香倒还不讨厌他。”
我停下来,有些吃惊问。
“为何?”
荷香笑了,“第一见到有那样bī出小姐说出芳名的,和小姐真是半斤八两。”
我拍了一下她的头,瞪着眼说:“死丫头!”
“哦!”
她应了一声,很不服气,低落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又神qíng兴奋地追上我。
“可是,他让小姐和以前一样……“她瞅了我一眼,没敢继续说。
“一样蛮横,一样无理,不饶人。是不是?”我没好气地把下面她不好出口的话接了下去。
荷香调皮地吐舌头,我抬起手又打了一下她的头。
这时。
雪花,毫无征兆地从天降下。整片整片地在脚边蔓延,像是锦洛郡chūn季繁盛的梨花花瓣。我仰望雪空,手里还轻轻握着凉气刺骨的玉佩。
娘去世的chūn日。
我躲在林中哭泣。
身后还有子瑾。他宁静地在一旁不发一言地守着我。
许久、许久之后,天色渐渐暗去。
我擦去泪痕,转身问他。有一天,爹爹和子瑾是不是也会这样离开我。
风把细碎的梨花瓣chuī散到头发上。他站在梨花树下,面容俊秀如美玉,眼神清澈、明亮。他只是伸手折下身边的一枝洁白若雪的花蔟。走过来,cha在我耳际的发鬓上。
缓缓地说。
永不。
他总是会用最简洁的字句来表达自己的心境,时常会让人感动地落下泪来。
子瑾不是个善于徘徊于尘世中丑陋人xing的人,他有时候在我眼中清澈地就家乡chūn季的湖水。可是他却那样做了,因为他从出生开始就意味着有了一种无法选择的人生。即使,那些尘封往事已过去多年。
腊月十五的时候,铺子里来瞧病的人不是很多,天气冻得让人不想出屋。我也开始从陈四叔那里学会理帐,在店里人手不够时帮帮忙。四叔本是姥爷的远房堂亲,在西域做过小生意可惜砸了。从外地回来一家人温饱都有问题,却不通什么医理,于是便来店里管管帐本,毕竟是自家人,也放心。姥姥还一直感叹,委屈了我,让一个姑娘家出来在外面抛头露面的。我倒还不怎么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