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锦连忙又回来。
曼音知趣地坐到车厢外,佟锦挨着兰青坐下,握上他的手,才发觉他一直在不停地颤抖着。
“兰青!”佟锦手上用了不小的力道。
兰青看过来,神qíng如刚刚一样的淡然,若非佟锦抓着他的手上感觉到那微微的轻抖,说不定也会被他骗了过去。
“回家再说。”兰青垂下眼帘,整个人靠向车壁,jīng气神一下子消减了不少。
佟锦只能紧握他的手,期望能给他一些力量。
那人是个阉人,兰青的话让佟锦终于想起那人是谁,便是慎王的贴身随侍,只不过平时里看到他的时候他都是穿着太监服饰,又都是低眉顺目的,何时有过这样张狂的时候?他到底有何倚仗?就算慎王如今得势,可兰青是王府的嫡子,他怎敢哄弄兰青下马行礼、当着满街百姓如此折rǔ兰青?更说出那样一番“事实真相”,还直言“大事在即”……几方面联系到一起,倒不像是临时起意,反而像是早有预谋,知道兰青回京的消息,特地等在这里的。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那些“真相”的真实xing便有待商榷,只不过,慎王真的会用如此拙劣的手段来抹黑太子么?“泄密”的人甚至是他的贴身随侍,不管此事是真是假,慎王都难逃追责。
佟锦心思烦乱,怎么也理不清思绪,最后忽觉手上一紧,回过神来,却是马车已经停下。
“你先进去,我一会去找你。”兰青很快松了手,眼帘垂得更低。
“我陪你。”佟锦已有些探起的身子又坐回去,“兰青,我们是夫妻了,有关你的任何事,我都想知道。”
兰青是在意的,那番话,如果兰青真的如他说的一样可以坦然面对,他就不会是现在的样子,换言之,他是相信了的。
兰青没有回答,双眼缓缓合上,他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可佟锦看得到他胸口的高低起伏,他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直到他睁开眼来。
在此之前,佟锦一直在猜测,调整过状态的他应该是什么样子?是无可奈何被迫接受,还是豁然一笑,继续接受灵药师的培训?亦或是jīng神崩溃,再无法面对自己?
可兰青哪种都不是,他坐在那,后脑抵着厢壁,下颔微微扬着,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车顶,又好像在看更远的地方。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该怎么办?”
他的声音中,甚至连刚刚极力隐藏的一丝怒意都已经消失。
佟锦突然心中大痛。
像兰青这样的人,本该有着最璀璨的人生,为何在给了他一切后,又一样样地将它们夺走,让他的人生如此波宕不定,甚至连最后一点愤怒的权力,都要无qíng剥夺?
“我们走吧。”她喃喃地,“这里的东西,根本没有一样是值得留恋的。”
兰青的眼里一瞬间多了些茫然,但这些茫然很快又被另一些东西压下,他重新握住佟锦的手,怔怔地看了他们jiāo握的手一会,吐出口气,“走吧。”
回到清知园的兰青,便像从不知道这件事、从没遇过那个人一样,行走坐卧待人接物一切如常,更在三天后动身启程出京,回到云先生身边。
能怎么办?只要他还留在这、他的家人还留在这,他能怎么办?只能顾全大局,甚至为了大局,不得不心甘qíng愿地走到早已设定好的谋划之中。太子的专属灵药师?若太子的灵力来源于他,那么那还有什么灵药能比同根同源更好、更适合太子?所以云继海才会几次三番地说服兰青去做灵药师!
“我曾怀疑过……替太子拓展灵脉之时我曾数度无故力竭,不过都是很快便恢复了。”
“真正失去灵力是在一年之后,那期间我的灵力虽没有进展,但还算稳定。”
“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云先生替我调理身体,云先生曾说过,我这样的qíng况,不宜多个大夫相互cha手,以免越治越糟,父王果然相信,再不提悬赏招医之事,可这件事,外人不会知qíng。”
“气海已破……原来真有如此霸道的功法,能将他人之物据为已有……”
夜半无人之时与兰青的私密耳语仍在耳旁,佟锦虽使出混身解数安抚兰青,可自己心底的翻腾却是任谁也止不住!
夺嫡之争,yīn谋连环,身边但凡所见无一不牵扯密qíng诡计,甚至连君王太子都不可尽信!都说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但哪有理由只许他们为己、只许他们利用陷害,旁人只能听之任之,再以一句“大局为重”便全然概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