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楼略带惊讶地道:“你师傅,是你父亲吗?”她曾经听说过,傅朝宣是祖传医学,那么他的医术应该是他父亲所传。
“不,从前父亲希望我能够继承他的衣钵,学习治病救人,可是我却意气风发,一心想要做官,满腔报国热忱。父亲十分失望,为此爆发了很多次争吵。就在我刻苦读书的时候,父亲罹患重病,苦苦撑了半年还是去世了。在病中的时候,他能医不自医,必须依靠其他大夫来开药,那些人医术不jīng,硬生生耽搁下来,这让我十分痛苦。尽管家中叔伯都认为我应该继承家族所传,承袭父亲的遗志,我却还是坚持不肯。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一直含辛茹苦地照料着我,她是我在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了。”傅朝宣无奈地笑了笑。
江小楼望着他,目光安静。
“后来母亲患上了脾病,日夜疼痛难忍。我请来若gān名大夫,这些大夫一个个信心满满来出诊,甲说是这个病,乙说是那个病,开方吃药,结果却令人失望,完全没有效果,全部束手无策。乌鸦尚能反哺,可我深受母亲大恩,每天就在她的身旁,只能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眼睁睁看着,对救她无能为力。这能算是尽孝了吗?于是我翻开了父亲的医书,琢磨父亲留下的治病要义,苦读一年,等觉得自己有些心得了,便开始给母亲开出药方,却只能减缓她的疼痛,无法真正治好。于是,我不得不求助师傅,他是我父亲的好友,看在父亲的份上勉qiáng收下了我。跟从他学习三个月后,我便可以替母亲治愈。当今的大周,医术绝无能超过我师傅的……”
江小楼摇头笑。
“怎么,你不信?”他大为惊讶。
“岂会?你的医术这样高明,你的师傅当然更高一筹。”
“如果要断病根,只能去求我师傅。只不过,他年纪大了以后脾气越发怪,轻易不肯给人看病,尤其是女子……”傅朝宣似乎想到为难处,止住了话头。
“既然令师不肯,便不要勉qiáng了。”江小楼慢慢道,“人各有命,生死在天,我相信自己不会那样短命,在该做的事qíng没有做完之前,这口气是咽不下去的。”
傅朝宣失神地望着她,心头涌起一阵难过。
这世上居然还有对自己的生死毫不在意的人,的确,她在意的只有能否报仇雪恨,压根不在意其他的。他故作微恼:“我费尽心思来救你,你自己却不当一回事,早知如此,我就gān脆省了力气……”
江小楼微怔,继而笑了,浓密黑发衬在颊边,眉眼飞扬:“傅大夫,并非我不在意自己的生死,而是与xing命比起来,我有更着紧的事qíng要做。”
听她说话如此温柔,态度却十分坚决,傅朝宣不由越发难受。他自幼刻苦攻读,接着放弃仕途学习医术,从前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过得很有意义,因为他是在治病救人。他对于病人的心、肝、脾、肺、肾都十分熟悉,以至于女人在他面前和寻常的动物压根没有区别。可是后来遇到江小楼,第一次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这个世上有一个女人,温柔、美丽、坚qiáng,动人心魄。
过去他的世界无感qíng无杂yù,可是现在却一天天丰富起来,懂得惦记一个人,关心一个人。
他不敢泄露感qíng,只能无奈道:“你真是个特别的人,在我看来没有比xing命更重要的事了。”
江小楼却开口询问:“你刚才所说的师傅,究竟是谁?”
“你不是不想治病吗,怎么会关心起他是谁。”傅朝宣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脑子急速转动起来。怎样才能让江小楼同意找他师傅……他沉思片刻,才继续说下去,“我的师傅是罗子敬,世称太无先生。当初我想要拜师学艺,他xingqíng却特别的高傲、偏执。尽管知道我父亲是谁,还是婉言谢绝了。为了让他收下我,我每天都去他家门口等着,每天都要忍受别人异样的眼光,那时候连看门人都说我像是癞皮狗粘在了门口……”似乎想到有趣之处,傅朝宣笑容变得明亮起来。
为了拜师学艺,他每天以拜谒的姿势拱立在大门口。打雷下雨的时候,满街的人瞬间跑得一gān二净。可哪怕大雨倾盆,他依旧是风雨无阻,立于大门前,纹丝不动。“你等了多久?”江小楼起了好奇。
“半年。满了半年后的那一天,家师沐浴洗脸,然后换上整洁的衣服,亲自打开了大门来迎接我,当场收下我做他的徒弟。”傅朝宣俊朗的面上显出一丝骄傲的神qíng,眸子也熠熠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