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芒一晃而过,事qíng的发生不过是刹那间,她陡然睁开了眼睛。
江小楼的目中疏忽现出冷冽寒芒:“楚汉,我万想不到竟然是你要杀我。”
楚汉猛地一个寒颤,倒退三步后颓然地跪倒在地:“小姐——”
明明遭到背叛与刺杀,江小楼的面孔却十分安静,安静得看不出丝毫的恼怒,薄薄的胭脂在她的面上浅浅晕开一层,唇畔轻轻弯起,看起来仿若在微笑一般。
qiáng行压住的愧疚之心化为无数毒蛇的牙,瞬间把楚汉的身体撕扯得支离破碎,下一刻这个粗莽的汉子竟然猛地掩住脸面,嚎啕出声:“小姐,我当真对不起你!”
在此刻,江小楼仿佛看见了第一次见面时候那个慡朗、快乐的楚汉,那时候他多么潇洒痛快,行事随心,不知为何,原本恼怒的qíng绪在一点点的消散。她有一种直觉,楚汉比她更加难过、更加痛苦,心念一转,语气反而异常温柔:“你不慕荣华,不爱金银,更不喜美色,今朝此举……是为了那些孩子吧。”
楚汉的哭声撕心裂肺,支离破碎,完全没有章法。他从怀中颤巍巍地掏出一块手帕,铺展开来,江小楼举目望去,赫然心里一跳:锦帕之上,放着一只血淋淋的耳朵,一根截断的手指——
用幼小的孩子作为人质便罢了,对方竟然残忍到不惜卸下……实乃小人中的小人,贱人中的贱人!江小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好糊涂,如果我真的死了,那些孩子才真正是死路一条。你想想看,赫连胜怎会让此事传扬出去,他会将你以杀人凶手的罪名砍头,紧接着就是那些无辜的孩子,一个都跑不了……”
楚汉浑身一震,瞬间明白过来,满脸皆是愧悔jiāo集的神qíng,双肩不停地颤抖,几乎不能言语,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这里不会收留一个背叛过我的人,不管因为何种理由,为了何人。所以,你走吧。”江小楼轻言细语,然而语气却无比坚定。
“小姐,不,请别赶我走!背叛主子是死罪,楚汉甘愿领罚,请小姐直接杀了我!”楚汉垂下头去,毫不犹豫地道。
楚汉帮助江小楼,是为报恩。今日背叛江小楼,是为仁义,忠义两难全,只因为他是一个有血有ròu的人,所以才会犯下这样严重的错误。在下手之时,他分明犹豫了,正因他的手一抖,凛冽的寒光才会透过镜子映于她的面目之上。楚汉是当世高手,他杀人的时候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更何况是为了那群孩子,但他还是犹豫了……
整个房间布满馨香,却遮不住紧张的气氛,小蝶恰好在此刻端着茶盘进来,瞧见这一幕不由大骇。顾不得茶盘,连忙面色发白地跪倒在地:“小姐,奴婢不知楚汉大哥做错了什么,求小姐大慈大悲,宽恕了他这一回吧!”
江小楼的目光很淡漠,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可当她无意中瞧见楚汉灰色长袍衣襟处一根用以系结的小带时,面色微微变了。那小带之上,绣着一朵小小的兰花,清丽雅致、栩栩如生。她慢慢走上前,仔细盯着那朵兰花看了半天,却是轻轻闭上了眼睛。
入王府前的那一天晚上,雪凝通宵未眠,一直在chuáng头专心绣着自己的花绷。当第二天早上江小楼走入她的房门,才发现她双眼红肿,格外疲惫,不由好奇地抽过她的绣品问道:“你绣的这是什么,不像是帕子,又不像是枕巾,倒真是古怪。”
郦雪凝只是轻轻一笑,低低说:“是衣襟上的带子……”
“庆王府什么宝物没有,何劳你苦熬上一夜,真是痴人。”她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郦雪凝却只是抬眸望着她,清雅的眸子潋滟生波:“不,自己亲手做的意义不同。”
那时候江小楼只是觉得她傻:“难道是绣给心上人?”
郦雪凝面上一红,却是嗔道:“满口胡言乱语,我这样的破败身子,不过活一天算一天,哪里能拖累别人……”
当时的那根襟带竟然是送给楚汉的,可看楚汉的模样,似乎对此一无所知。江小楼心头微微一动,似望着楚汉,又似乎透过他望着别人,楚汉的手轻轻握住了匕首,如果江小楼要赶走他,他也没有脸面再存活于世,qíng愿血溅当场、以死赎罪。可下一刻,江小楼却开了口:“你留下吧,下不为例。”